夜色下的江面,比白日更多了几分深邃与宁静。
楼船破开墨色的水流,船首激起的浪花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大多数舱室的灯火已然熄灭,唯有巡夜人的灯笼在甲板上投下孤寂的光晕。
阮星竹却毫无睡意。
她独自一人,凭栏立于船舷边,望着那轮倒映在江心、随波晃动的冷月,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多年以前。
那同样是一个有着明月的夜晚,只是地点不是在江上,而是在大理镇南王府那精致却寂寥的别院里。
那时的她,青春少艾,明媚动人,遇到了那个风流倜傥、会说最动听话语的段王爷。
她以为找到了毕生的依靠,不顾一切地投入了那份炽热的感情,甚至……甚至为他生下了两个女儿。
可结果呢?
名分?没有。
他身边永远有新的、更鲜活的女子。
安稳?没有。
她只能像个影子般,依附在他的权势边缘,独自承受着思念与等待的煎熬。
就连她视若性命的一双女儿,也因为那可笑的身份和处境,不得不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泪水无声地滑落,冰凉的触感让她从回忆中惊醒。
她抬手,用力擦去脸上的湿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凉。
半生飘零,如浮萍无根,所求不过是一个安稳的归宿,一份能护住骨肉的依靠,为何就如此之难?
晚风吹来,带着江水的湿气,让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更觉孤寂清冷。
就在这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色斗篷,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将那寒意隔绝在外。
阮星竹猛地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南宫宸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沉静的侧脸。
“公子……”她慌忙想要行礼,却被南宫宸轻轻按住肩膀。
“夜深露重,莫要着凉。”他的声音温和,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感受到斗篷上传来的暖意,以及肩膀上那只手掌传来的稳定力量,阮星竹心中一颤,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决堤的趋势。
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南宫宸却没有追问,只是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着江心那轮破碎又重圆的月影。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能感受到身边女子那无声的悲伤与迷茫,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阮星竹身体微微一震。
“那些虚幻的承诺,无望的等待,骨肉分离的痛苦……都该放下了。”南宫宸侧过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犹带泪痕的侧脸上,“从你决定跟随我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他人、独自垂泪的阮星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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