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儿也默默蹲下,她的动作更轻柔,指尖拂开落叶,露出下面一丛挤在一起的、稍小些的白蘑,如同一群玉雕的小伞。她采下一朵,放在鼻尖轻嗅,一股独特的、混合着松木和大地芬芳的菌香沁人心脾。
陈岁安看着两人暂时偃旗息鼓,专心采蘑,心里松了口气,也连忙动手。他采蘑经验丰富,专挑那些菌盖尚未完全张开、最为鲜嫩的“蘑菇丁”。
不一会儿,带来的小竹篮里就铺了满满一层卧龙白蘑,洁白肥嫩,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回去的路上,气氛缓和了许多。陈岁安主动说道:“这卧龙白蘑,吃法最讲究一个‘鲜’字。用来炖汤是极品,只需用山泉水,放几片老姜,一点盐,滚沸后下入撕成条的白蘑,那汤色立刻就会变得清澈中带着一丝乳白,鲜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胡雪儿,继续道:“若是奢侈点,用上好的山鸡一起炖,便是‘白蘑山鸡汤’,那更是人间至味。蘑菇吸饱了鸡汤的油脂,滑嫩鲜香,鸡肉也因为蘑菇的加入而去了油腻,添了清甜。或者,简单用猪油爆香蒜片,下白蘑片急火快炒,临出锅撒点葱花,也是下饭的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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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描述得绘声绘色,连还在暗自较劲的胡雪儿和曹蒹葭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这来自山野的珍馐,暂时抚平了少女们心间的涟漪,将她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这雨后天晴、满载而归的现实中来。山林寂静,唯有脚步声和偶尔关于如何烹制这月光蘑的低声交谈,在林间轻轻回荡。
那锅白蘑炖山鸡的鲜味还在唇齿间萦绕,柴火的暖意尚未从四肢百骸褪尽,一道青影便如烟般飘然而至,落在陈岁安他们暂居的木屋前。来者是胡三太爷座下的青衣使者,眉目清秀,气息干净,双手奉上一张素白描金的帖子。
“陈先生,”使者声音温和,“三太爷有请,三日后月圆之夜,于聚仙坳参与我胡家百年一度的狐仙大会。此乃殊荣,望先生拨冗莅临。”
陈岁安接过帖子,触手温润,隐隐有灵气流转。他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胡三太爷极大的认可,也是修复与胡家关系的重要契机。他正要开口应下,旁边却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是曹蒹葭将手中擦拭碗筷的粗布重重摔在了木盆里,水花溅起。她脸色紧绷,嘴角向下撇着,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那张请帖,又狠狠瞪向陈岁安。
“不准去!”她声音又尖又硬,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屋内温馨的气氛瞬间冻结。陈岁安皱了眉:“蒹葭,这是胡三太爷亲自相邀,是给面子,我们……”
“面子?什么面子!”曹蒹葭猛地站起,胸脯因怒气而起伏,“那是狐仙的大会!跟你一个凡人有什么关系?上次为了那只狐狸,你差点把命都搭进去!还不够吗?是不是非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才甘心?”她越说越激动,眼圈微微发红,积压的委屈和醋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陈岁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既无奈又有些烦躁。他知道曹蒹葭的心意,也感激她一路相伴,但此事关乎礼数,岂能因小性子而推拒?
“蒹葭,你别胡闹。”他语气沉了下来,“三太爷的面子不能拂。这大会,我必须去。”
“必须去?”曹蒹葭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她死死盯着陈岁安,见他眼神坚定,毫无转圜余地,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所有的争吵、不满、酸楚在这一刻化作了一种冰冷的失望。
“好,好!你去!你去你的狐仙大会,找你的胡雪儿!”她连连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曹蒹葭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
说罢,她猛地转身,冲进自己的家,胡乱将自己的几件衣物塞进一个包袱里,看也不看陈岁安,径直冲出了木屋,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山林中。她是赌着气,朝着山上护林员老烟鬼那间孤零零的木屋方向去了。那里,至少还有一位真心疼她的长辈。
陈岁安伸了伸手,最终却无力地垂下。他看着曹蒹葭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张素雅却分量不轻的请帖,长长叹了口气。鲜美的蘑菇汤余温尚在,屋子里却已是一片狼藉,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屋骤然清冷的空气。山风穿过敞开的门,吹得灯火摇曳不定。
……
长白山深处,老林子密得连阳光都难以透入。七月的天,这地方却阴凉得瘆人,空气里弥漫着千年腐叶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气息。陈岁安跟着胡雪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最深处走。脚下是厚厚的、几乎能陷进脚踝的苔藓,四周是老树盘根错节的虬枝,有些树长得奇形怪状,仔细看去,竟像是扭曲的人脸或兽形。
“岁安哥,跟紧我。”胡雪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这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前面就是咱胡家的‘聚仙坳’,百年一度的狐仙大会就在那儿开。你是三太爷特批能来的凡人,算是破了天荒,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大惊小怪,也别乱说话。”
陈岁安点了点头,紧了紧背上那用油布裹着的雷击木弓。这弓自上次与那小龙敖金鎏一战后,裂纹又多了几道,但他依旧随身带着,一来是防身的家伙,二来也算是个念想。他虽是凡人,但经历了几番生死,又得了那七十二路野仙的传承,对这类精怪之事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心头依旧萦绕着一股莫名的压抑感。这老林子太静了,静得连声鸟叫都听不见,仿佛所有的活物都屏住了呼吸。
穿过一片弥漫着乳白色雾气的沼泽地,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那是一处巨大的山谷盆地,盆地中央,竟矗立着无数尊巨大的石狐雕像,或蹲或卧,或仰天长啸,或低头俯瞰,形态各异,最小的也有丈许高,最大的堪比小山。石狐身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岁月的痕迹斑驳而深刻。这些石狐并非死物,陈岁安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内部蕴藏着某种若有若无的灵性波动,冰冷的目光似乎正注视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生灵。
盆地内,早已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衣着古朴,有男有女,容貌皆是不俗,只是眉眼间或多或少带着些狐族的特征,或是眼角上挑,或是耳朵尖细,或是身后隐约拖着一条毛茸茸的虚影。空气中飘荡着奇异的香气,像是檀香混合了某种野花的味道,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兽膻气。低声的交谈用的是某种古老的方言,嗡嗡作响,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边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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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儿领着陈岁安,径直走向盆地最深处,那里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台,高约数丈,形似一只匍匐的巨狐头颅。石台之上,摆放着几张石质交椅,居中而坐的,是一位身穿皂色长袍,面容清癯,长须垂胸的老者。他双目开阖间,并无精光四射,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沧桑与威严,仿佛坐在这里的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与这整片山谷、与那无数石狐雕像融为了一体的山岳之灵。这便是当今掌管天下胡家出马仙的总瓢把子——胡三太爷,胡天山。
在胡三太爷两侧的石椅上,分别坐着几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存在。左手边一位老妪,身着素白衣裙,面容慈祥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庄重,正是胡家的大奶奶,以医术和慈悲闻名的胡云花,胡一太奶。右手边则依次是胡四太爷到胡八太爷,个个气象万千,或威严,或阴沉,或豪迈,目光扫过台下众狐仙,带着审视与淡淡的威压。
陈岁安的出现,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敌意的目光落在他这个唯一的凡人身上。他感觉皮肤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刺,体内那七十二路仙家的气息也自发地微微流转,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探究的意念隔绝在外。
胡雪儿将他安置在石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低声道:“你就在这儿,别乱走,大会很快就开始了。”
陈岁安默默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胡三太爷右手边,那位坐在第七把交椅上的老者身上。那老者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色绣金边的袍子,面容粗犷,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顾盼之间自带一股剽悍霸道之气。他身后,侍立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那股桀骜不驯和阴鸷,却让人极不舒服。他看向胡雪儿的目光,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灼热与占有欲,如同盯上了猎物的毒蛇。
“那人就是胡七太爷,胡天霸,”胡雪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厌恶,“他身后那个,是他最宠爱的孙子,胡小黑,本体是黑风岭修炼的黑狐,仗着他爷爷的势,横行霸道惯了。”
陈岁安心中了然,暗暗记下了这两人的模样。
狐仙大会的流程繁琐而古老,无非是祭祀早已战死封神的胡大太爷(胡天祖)、胡二太爷(胡天南),再由胡三太爷宣讲族规,勉励后辈潜心修行,积累功德,不得妄害凡人等等。整个过程庄严肃穆,台下众狐仙无不屏息凝神,恭敬聆听。
然而,当各项仪式接近尾声,气氛本该趋于缓和时,那站在胡天霸身后的胡小黑,却突然越众而出,几步走到石台中央,对着居中的胡三太爷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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