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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浮生琐记凡尘百味（第2页）

成婚数年，小白与小青的肚皮始终不见动静。起初，族中长辈与外界还只当时机未到，或是三人年轻，并不着急。但年复一年，眼见着与他们同期成婚的子弟早已儿女绕膝，那些探究的、惋惜的、乃至幸灾乐祸的目光，便又如影随形，虽不敢再明面议论，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尤其是心思更为细腻敏感的小白。

这一日，小白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只搁在衣柜最深处的樟木小箱子。打开铜扣，里面是几件她多年前，怀着隐秘的期盼、羞涩与无限喜悦，一针一线悄悄绣制的婴儿衣物。最上面是一件用料柔软、颜色嫣红的贴身小肚兜，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相依相偎的鸳鸯，针脚细密均匀，充满了她对未来、对血脉延续最美好的憧憬。

她拿起那件肚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绸面和那对精致的鸳鸯，往昔那份隐秘的欢喜与如今现实的冰冷落差猛烈地冲击着心房，鼻尖一酸，视线迅速模糊，一滴温热的泪珠终究没能忍住，悄然滑落，正正滴在那对鸳鸯交颈的图案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恰在此时，小玄处理完外间事务，进来寻她。一眼便看到她对着手中之物默默垂泪的模样，以及那只熟悉的樟木箱子，心中顿时如同被细密的针扎过，泛起绵密而尖锐的疼。他快步上前，从背后轻轻地将那微微颤抖的纤瘦身躯拥入怀中，下巴眷恋地抵在她柔软馨香的发顶，然后伸手，温柔却坚定地将那件承载了太多心事的肚兜从她微凉的手中拿开，合上箱子，推到一旁，转而用自己温热干燥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

“娘子，”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疼惜与安抚，“莫要多想，莫要难过。”

小白靠在他温暖坚实的怀里，积蓄已久的愧疚、伤感与那份身为妻子却无法圆满的遗憾瞬间决堤，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与颤抖：“夫君，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未能为你玄家，为我们……延续香火……”话语未尽，已是泣不成声。

“嘘……”小玄轻轻打断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深邃的金色眼眸紧紧锁住她泪眼朦胧的眸子，那目光清澈、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失望或勉强，只有满溢的心疼与全然的爱恋，“姐姐，你看着我。”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仿佛要刻入她的灵魂深处：“于我玄而言，此生能得你和二姐在身边，朝夕相伴，心意相通，灵魂相契，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是此生最极致的圆满。子嗣之事，乃是缘分天定，强求不得，更绝非你或二姐任何人之过。”

他捧起她泪湿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抚过她泛红的眼尾，语气愈发低沉而真挚，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你们的笑颜，你们的安康，你们在我身边的每一刻，于我而言，胜过世间万千子嗣，重于一切世俗伦常。若因这虚无缥缈、不可强求之事，让我的娘子伤心落泪，自责难安，那才是我身为人夫，最大的失败与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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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小青显然在门外已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她眼圈也是红红的，却强自压下心头的酸楚与那份同样深藏的遗憾，快步上前，一把紧紧挽住小白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扬起下巴，用她特有的、带着点娇蛮与泼辣的语气道：“就是！姐姐，你理那些闲人作甚？他们懂什么？有我们两个天仙似的、又能干又贴心的娘子陪着他这书呆子，是他几辈子修都修不来的福气！他还敢贪心想要别的？美得他！”

她说着，故意瞪向小玄，赤瞳中水光未退，却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书呆子，你说是也不是？你敢说有半点不满意？”

小玄看着故作坚强以安慰姐姐的小青，又看看怀中渐渐止住泪水、依赖地望着自己的小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爱与酸软。他伸出双臂，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子一同紧紧揽入怀中，声音沉稳而充满不容置疑的确定：“二姐说得再对不过。是我玄高攀，蒙上天垂怜，得遇二位仙子。此生，有你们在身边，我心已足，再无他求。若谁敢因此事让你们受委屈，我第一个不答应。”

小白依偎在夫君宽厚温暖的怀中，感受着妹妹传递过来的坚定与温暖，听着夫君那发自肺腑、毫无虚言的安慰，心中的阴霾与重负，终于被这浓烈而真挚的爱意一点点驱散、融化。是啊，世事难全，月有圆缺，能与他们相遇、相知、相守，拥有彼此毫无保留的爱与陪伴，已是命运最慷慨的馈赠，何必执着于那一点点无法掌控的缺憾？他们三人，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漫过数十个春秋。曾经的少年少女，眼角终究被岁月刻上了细密的纹路，鬓角也染上了无法掩饰的风霜。小玄的气质愈发温润如玉，沉淀着智慧与宽和；小白则像被时光打磨得更加莹润的珍珠，沉静从容，眉宇间尽是岁月静好的安宁；而小青那团曾经燃烧不息的烈火，也渐渐化为了通透的温暖与豁达的爽朗，只是偶尔眉眼流转间，还能窥见昔日的俏皮与灵动。

他们依旧保持着多年来的习惯与小情趣。小玄还是会像年轻时一样，偶尔被某本孤本医书勾得心痒难耐，想方设法“偷偷”买回来，然后毫无意外地被两位娘子“人赃并获”，接着便是熟练地认错、讨饶，心甘情愿地接受各种“惩罚”——或是被克扣一阵子的零用，或是承包更长时间的家务按摩。夜晚的洗脚按摩时光，更是雷打不动。在氤氲的热气与草药的清香中，聊聊白日里的趣事，回忆年轻时闹过的笑话，成了三人一天中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刻。

那些曾经的遗憾，比如子嗣，早已被这漫长岁月中沉淀下的、更深厚的感情与依赖所覆盖、所弥补。他们彼此就是对方的全部，是倾心相爱的伴侣，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灵魂相依的羁绊，是任何外力都无法分割的整体。

这一日，秋意渐浓，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与瑰紫。庭院中，那几株老桂树花开正盛，馥郁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小玄左手紧紧握着小白那不再如少女般光滑细腻、却依旧柔软温暖的手，右手臂弯则被小青亲昵而依赖地紧紧挽着。三人在铺满了金色落叶的蜿蜒小径上，踩着沙沙的声响，缓缓散步。

“书呆子，你看那天边的落日，圆滚滚、红彤彤的，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偷偷溜到城外那个野池塘边，看到的那个？”小青指着天边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巨大红日，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的怅惘，更多的却是满足。

小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柔和得如同融化的琥珀，点了点头：“像。真的很像。只是那时，二姐你总嫌我抱着书看，不够尽兴，变着法儿地扰我清净，不是泼水就是抢书。”

小白在一旁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眼角的细纹也染上了愉悦的弧度：“妹妹如今不也还是总爱扰他清净？夫君看个书，你都能找出十几种由头去闹他。”

小青哼了一声，非但不否认，反而将头更紧地靠在小玄肩上，理直气壮地说：“那怎么能一样！小时候是不懂事，现在是名正言顺！他是我的夫君，我闹他，是天经地义！”说着，还故意晃了晃他的胳膊。

小玄感受着肩头沉甸甸的依赖和手心传来的、相伴一生的温度，看着身边在夕阳余晖中笑容温暖的两张容颜，心中被一种巨大而平和的满足感所充盈，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们，轻声道：“姐姐，二姐，这一生，能与你们携手同行，看尽这四季轮回，花开花落，历经风雨，共享安宁，是我玄……最大的幸运与幸福。”

小白没有说话，只是将被他握着的手，更紧地回握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青则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依旧明亮如昔的光芒，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光这辈子怎么够？书呆子你听着，下辈子，下下辈子，你还得来找我们！还得是我们三个！少一个都不行！听见没有？”

“好。”小玄看着她们，笑容在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绽开，目光温暖而坚定，越过她们的肩膀，望向那轮即将彻底沉落的红日，心中充满了对过往的感恩与对未来的安宁，“生生世世，只要你们不嫌，我必寻你们。”

纵然青丝成雪，容颜老去，纵然生命的河流终将奔向尽头，但他们之间的情意，早已超越了皮囊与时光，深深地镌刻在彼此的魂魄深处，历久弥坚，永不磨灭。这数十载相濡以沫的凡尘琐记，早已将最初那惊世骇俗的结合，酿成了世间最醇厚、最坚固、也最温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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