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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宫瑶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眶还红着，眼神却直勾勾地迎上去，反将一军：“你要来吗？”

崔玦表情瞬间惊愕，他来？他怎么来？他还能来么？

趁他愣神，宫瑶猛地从他怀中挣脱，跪到他面前，仰起脸。

下一瞬，一种感觉从他身体缺失，早已被遗忘的荒芜之地，悄然苏醒。

不是疼痛。当年的伤口早已结痂，长成一道光滑的疤痕。

是一种痒。更深处的，从骨髓缝隙里钻出来的一种空洞的悸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水温，以及另一种更细腻更潮湿的暖意，紧密地包裹而来。他感觉自己像一具空洞的躯壳，突然被温热的汤泉灌满。早已沉寂的神经末梢仿佛集体复活，只有两枚沉甸甸的果实悬在虚空中，被潮热而轻柔的呼吸贴上封缄。

暖意并不像水那样漫无边际地扩散，它有焦点，有清晰的形状。像是小心翼翼的笔触，正蘸着温润的墨，在他生命画卷最核心也最残破的留白处，徘徊，试探，一点点晕染开来。宫瑶带给他的是一种极致的温柔，却比世间任何酷刑都更让他尖锐地感受到自身的残缺。

崔玦的呼吸彻底停滞。

他垂眸，看着宫瑶坦然跪在他身前，姿态里没有屈辱，没有委曲求全，是献祭的全然的交付。水汽氤氲中，她仰起的脸庞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清亮得灼人，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勉强，只有固执的滚烫决绝。

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楚猛地撞上他的喉头，

他又感到一种疼。

是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骤然爆裂开的剧痛。

这疼不源于身体某处残缺的旧伤，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最荒芜最不敢示人的角落，被这样毫无预兆的炽热的光明狠狠刺穿。

他这残缺之身，这浸透了阴谋与血腥的躯壳何德何能，怎能承受得起如此厚重，如此不顾一切的情感？

他按住她发顶的手，指尖冰凉，却在微微颤抖，“不要脏瑶瑶”。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不想让她再动作下去。

宫瑶跪着，抬眼，像他们第一次共浴一样。

张口，探出一小节舌尖。

只是当时宫瑶眼里全是倔强与惶恐，此时只剩魅惑与情欲。

宫瑶轻轻将崔玦的手挪开。

于是，所有的防御土崩瓦解。

她鬓角的发丝被水汽濡湿，粘在颊边。他膝盖内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颈椎骨的轻微凸起，像一串光滑的念珠，在水下滑动。她的睫毛偶尔扫过大腿内侧的皮肤，带来细微触感，直接敲击在他空洞的腹腔里，激起一片绝望的回响。

他这具早已被判定为无用的躯壳，内部是死寂的荒原，此刻却仿佛被她温柔的呼吸唤醒，每一寸沉寂的神经都在尖叫着渴望，又在渴望中体会到更深刻的残缺之痛。

那种极致的温柔，比世间任何酷刑都更残忍，也更慈悲。它尖锐地提醒着他失去的是什么，却又用另一种方式，将一种不可思议的完整感，强行灌注进他生命的留白处。

有人爱他至此。

崔玦闭上眼，感觉到一种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又被他强行逼退。他只能更用力地感受着她的存在，感受着这具残破身躯里，前所未有地因为另一个人的爱而剧烈燃烧起来的，疼痛而又甘之如饴的灵魂。

她吞咽的动作让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他的意识开始漂浮，水汽氤氲，化作宫殿里重重叠叠的纱幔，一层又一层，缠绕着迷失的神智。

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她的指尖轻轻按上他小腹的瞬间，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关于刺痛与欢愉的记忆，都化作滚烫的水雾，从残缺的经脉里蒸腾而出。记忆里的潮水汹涌袭来，却最终只撞上一道坚不可摧的虚无之墙，碎成一片无声而徒劳的泡沫。

宫瑶跪在那里，喘息：“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在这里只有你。”

是你把我从一具麻木的躯体里救出来，让我感觉自己还在活着，是你给了我更好的生活，让我有尊严让我体面，让我想起我是从哪里来，你把我想要的全数交给我。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牵绊。

宫瑶眼底水光潋滟，手腕猛地用力，带着一股蛮横的力，将崔玦从温热的水中拽向自己。

水花哗啦四溅，崔玦猝不及防，重心失衡，体重全部交付，整个人把她压倒在光滑的玉石上，紧密地覆在了她的身上。两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肌肤下传来的、失控的心跳声。

宫瑶仰望着上方写满惊愕的俊美面孔，伸出微颤的手指，轻轻描摹过他紧抿的唇线，声音因情动而沙哑：

“崔玦，我要。”

她要，不仅要此刻肌肤相亲的温存，更要他这个人，连同他残缺的过去与未卜的将来，全部都要。

朱砂

崔玦怕压得她难受，双臂绷着青筋撑在她身侧，一条长腿抵在浴池下方温润的玉石上。水珠顺着他胸膛和紧窄的腰线滚落，砸进氤氲的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墨色长发湿透，黏在他修长的颈侧和线条分明的下颌上，几缕发丝更垂落在他微红的眼尾，衬得含春的桃花眼愈发幽暗，像是要将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拂过宫瑶的耳廓和颈侧，声音低哑：“要什么？要一起死？”

宫瑶耳尖迅速染上绯红，迷蒙的水汽中，她仰起清丽的脸，睫毛上挂满细碎的水珠，她缓缓阖上眼：“在我们家那边，大婚之时，新人要许下誓言。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无论顺遂失意，都将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对彼此永远忠诚。以爱为基石，一心一意、忠贞不渝，以责任为纽带，互敬互谅、携手并肩。做彼此最坚实的依靠，相爱相惜，相互尊重，直到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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