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静心草”数日后。
客栈房间里,炭火在盆中发出微弱的哔剥声。
劫后余生的寒夜,仅有这一点暖意。
床榻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赤阳睁开了双目。
昏沉的视野,在适应了光线后,终于聚焦。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雕花的屋顶,不是透风的窗棂,而是一个坐在火盆旁的青衫背影。
那背影依旧清瘦,脊梁却微微塌陷,透着一股燃尽灯油的疲惫。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人乌黑的发丝间,夹杂着一缕霜白。
那白色,落入他眼中,刺得他神魂都为之一颤。
“咳……”
一声极轻的咳嗽,惊动了那道身影。
清玄回过头,白净的面庞带着病态的苍白,下颌也冒出了青涩的胡茬。
他看见赤阳醒来,那双熬得通红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一丝光亮,扯出一个极度疲惫的笑。
“醒了。”
赤阳没有回应。
他猛地闭上双眼,神念如决堤的潮水,瞬间冲刷过自己的四肢百骸。
空空如也。
那股盘踞在元神深处,阴冷歹毒,几乎将他拖入永恒寂灭的蚀魂之毒,消失无踪。
五脏六腑的伤势正在愈合,经脉之间,却多了一股温和而陌生的生命力……
不,不是陌生。
那股力量的根源,与眼前之人同出一源。
是清玄的本源!
庆幸,后怕,怒火。
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胸膛里冲撞,最终拧成一团,堵死了他的喉咙。
他为自己,耗损了道基!
【轮回镜外,玉虚宫】
“呼……总算是救回来了!”
哪吒长长吐出一口气,收了法身,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孙悟空也挠着猴腮,嘿嘿一笑:“俺老孙就说这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三霄娘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云霄仙子更是用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为镜中那两个相互扶持的青年而动容。
然而,一片庆贺声中,太公姜子牙却抚着长须,眉头紧锁。
“子牙师叔,人救回来了,您怎么还这副表情?”财神赵公明笑着问道。
“人是救回来了。”姜子牙缓缓开口,目光深邃,“可你们没发现吗?这份因果,非但没有了结,反而……被拧成了一股谁也解不开的死结。”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凝重。
“以自身本源为挚友续命,此等恩情,重于泰山。
赤阳此人,心高气傲,受此再生之恩,已非‘偿还’二字可以了结。这不是人情债,而是……道心债。”
“从此刻起,清玄的安危,清玄的道,便是赤阳的命,是他的心魔,也是他唯一的执念!”
赵公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看着镜中那双即将睁开的、燃着火焰的眸子,长叹一声。
“这哪里是救了一个人,这分明是……炼出了一把只为守护一人而出鞘的绝世凶兵啊!”
【轮回镜内,望江城】
赤阳,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坐起,而是在下一个瞬间,如离弦之箭般从床榻上弹射而起,一把死死抓住了清玄的手腕!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源于后怕和被死死压制的暴怒!
“谁准你这么做的?!”
赤阳双目赤红,声音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
他攥着清玄的手腕,那力道,让清玄的骨头都在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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