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人正看热闹,闻言头也不回地说:“要修一顶暖轿呢,从临安运来,发现前头帘布坏了,哪也没去,就直奔我们桑桥渡来了。”
“你说说,是不是我们这阿俏缝补手艺出了名,连帐设司都听闻了!这就是行行出状元啊,想当初阿俏在这支摊,那真是——”
林秀水看他,生面孔,她都不认识,真想说一句,别来这套。
她正想说话时,忽而有人眼尖看见她,用力穿过人群摇着双手喊:“阿俏,阿俏回来了!”“真的,阿俏回来了,回来了,赶紧的。”
从前没见你们这么欢迎我,一到有热闹瞧,那起哄声比谁都响,真是气煞林秀水。
但她在众人的推嚷和欢呼里,从挤不进去,到推到最前面,和帐设司来的几人好几目相对。
“我呀,小娘子你还记得我不,在成衣铺里找你修食屏的,”张小四一见救星来了,牙也不疼了,赶紧三两步,跑上前行礼,又拍马屁,“我们帐设司这活遍寻上下,怕是只有你能做了。”
林秀水记不得他,送来修补的人总会记不大清脸,可经林秀水修补过的东西,哪怕过去许久,光是说两个字,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脑子瞬间冒出了那块青绿山水画的食屏。
帐设司的活是布置场地的,管椅桌陈设、器皿合盘、酒担动使等等的。
但是这玩意,也包括一顶大红布轿子吗?
林秀水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轿子在桑青镇不多见,大伙更喜欢行船、走路,以及骑驴。
张小四冲众人再三行礼,叫大家伙让让,留出些地方来,躬身叫林秀水仔细瞧瞧,低声道:“没法子,这活我想不到旁人,大抵只有小娘子你能补了。”
“这是顶暖轿,我们用来迎亲的,没想到帘布上的织绣竟然勾裂了,成了断口,补不回去了,换帘布主家不愿意,眼瞅就要到迎亲日子里。”
怕耽误吉日,那可担待不起,张小四牙疼,嘴角都起了两三个火泡,想着别出事,反正一想真出事。
四处问询,从东边一路赶过来,最后求到林秀水头上。
林秀水撩起轿子上的帘布来,这种暖轿三面为木质屏障,就前面这块是纱质垂帘,很轻薄,而且上面的刺绣为纳纱绣,不是临安府往南一带盛行的绣法。
而且刺绣是在方眼格纱孔中,用细针挑绣的,这红纱垂帘上是一对喜字和牡丹花绣,破洞的地方正巧在中间喜字下方,那团牡丹花上。
织补要得有相同颜色的原线,绣补最好线相同,林秀水反反复复看,摸了又摸,拆不出线来,而且绣的话,反面的线迹一定凌乱,想补好的话,对她而言,也是很棘手的活。
她揉揉眉头,回过身,大伙期盼地瞧她,有些人比她还紧张,也有娘子站到林秀水旁边,说要不能补的话,她们把大家都轰走,挨个跟赶小鸡崽一样赶回家。
林秀水将自己挎的布袋拉到跟前,取出布尺,量了量垂帘的长宽,跟帐设司的几人说:“要一块这么长的纱布来,要红得差不多。”
“至于怎么补,先抽了这一块全部的纱,再用绣线织补出其他牡丹的纹样来。”
她说完,众人啊啊两声,仿佛醒悟过来,然后有人说:“完全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对了,听得明白你就自个儿上去补了。”
林秀水也没管,她补这垂帘,最大的难点在于,这玩意不能拆啊!
不能拆意味着,她得半蹲、站着、走到左边,走到右边拆补,而且得要一个人帮她扯着
布两边,扯到平直不能动,压下轿子到桌子边会翘起来,会抖,更不利于抽纱。
拉布帘的活,林秀水只信得过王月兰。
王月兰说自己手抖,布都不会抖,当然要真抖,她肯定会喊的。
布帘被扯直悬空,众人围观,替林秀水捏一把汗,帐设司的人紧张又茫然,站那来回走,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林秀水扎好袖口,绷紧破洞处。左手拿镊子,右手用长针挑出一半的线,她不会全剪掉,只抽破洞处的绣线,她称之为断纱。
真是来来回回地抽,镊子一根根抽出来,林秀水抽纱的水平,在日夜苦练中,已经越发精进。
而她加纱的本事,在抽纱绣中,需要不同颜色的绣线来回绣上,加上,她要想很多的绣样,是以沿着破洞处,想出大致的绣样,慢慢取出手边的绣线,先用最下边拆出来的红纱补底,再用绣线上纹样。
补完后,林秀水和王月兰都累了,小坐一会儿,所幸眼下天黑晚些,折腾大半个时辰,仍有日光。
只是轿子慢慢往光亮的移,林秀水走到哪,人群也跟着走到哪里,从在大道上,变成挨在桑树边,踩在溪岸口的土墙上,看不见还踩在木墩上,椅子上,还有人本来拿梯子路过,结果也来看热闹,踩在梯子上往里瞧。
哪怕一星半点没瞧到,大家也瞧得津津有味,就图个人多热闹,只是手里应该端碗饭的才是,水淹饭即使没菜,就着热闹也能吃两碗。
林秀水补得手酸,一瞧边上有人吃上了饭,还很热心问她,“来口吗?垫垫肚子先,补得怪累的。”
她摆摆手,别管她的死活了。
随着日头渐渐落下,家家升起炊烟,那帘子上破洞从红色纱底,慢慢缠绕上不同颜色的绣线,线从纱孔里冒出来,好似补得毫无章法,但随着慢慢推移,那平白生出来的小朵牡丹,和边上盛开的牡丹纹样融为一体,再也瞧不出破洞来。
里头再钉上一层纱,那背后补过的痕迹也被遮掩住。
此时近黄昏,林秀水剪下最后一根线头,收针绕线,眼睛往远处眺望,拆下缠在手上的布条说:“瞧瞧吧。”
瞧什么?帐设司的人茫然,补得在哪都不大看得出来,其他人放下碗筷,拍手叫好,蹲梯子上的慢慢走下来,两股颤颤,腿比林秀水的手还要抖,但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地下了。
张小四绕着围布瞧,差点没坐到地上去,救了他大命了。
他为表感谢,在桑树口放起炮仗和烟火,噗嗤噗嗤地响,结果差点被灭完火来的张木生给浇熄。
张木生被拦下,才松口气,他打个哈欠说:“我还以为谁纵火呢,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主要他不想救火救到自己认识的人头上来。
这一场关于帐设司的热闹,并不是从林秀水补完花轿后,被欢呼簇拥叫好,她收了谢银结束的,而是从她补好花轿后开始的。
帐设司需要的陈设摆件有许许多多,仰尘、桌帷、绣额、屏风、书画、画帐、席棚等等,如果相对不富裕的人家,他们是用旧的,再按场地新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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