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公社往村里来,才进村子雨就下下来了,村里的老人家看天气真准,还好昨天油菜籽都入仓了。
她起步跑起来,趁着雨下大之前,一头钻到了村长家里,因为防滑只顾着看脚下,没注意到长临大哥和顾大哥都在家里,爱珍嫂子和水莲堂妹眼睛红红的,一脸的委屈和羞愧。
这一看就是长临大哥在数落媳妇和自家妹子,长临大哥是村长,年纪只比顾大哥大了两岁,但说话做事老气横秋,他在村里的威信,并没有因为年轻减少。
林姜然特别会看眼色,可不敢乱问,把茶叶放下来,说明情况:“文进把这个家当自己家,把你们当成真正的家人,长临大哥喜欢喝红茶,他放在心上托人买红茶,你们这一家人的关系,真叫人羡慕。”
她说完这话,看到长临大哥板着的脸好看些了,顾大哥压不住的嘴角,估计心里在笑吧,哼,都这个场合了,他怎么不劝几句软和的话?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说,他连长临大哥家的家务事都不想掺和。
长临大哥没叫她走,而是叫水莲妹子自己做决定。
林姜然听的发蒙,等水莲堂妹拿出五块钱来,她才搞明白,文进妹妹往村部打电话,说五块钱她可以用两个月,这个月不用寄钱了,再三感谢了长临大哥一家,然后齐文进找顾大哥借钱的事,就这么穿帮了。
长临大哥非常生气,回来给妹妹说理,没想到爱珍嫂子趁他不在家,又在熬生子的偏方喝,难怪最近脸色不对,都是瞎喝中药喝的,水莲堂妹还帮嫂子瞒着。
长临大哥这边忙着促成县里高中复课、还要趁着暑假在村里办复习班,家里倒好,自家妹子不让小姑子读完高中,老婆身体不适他都打算带去市里医院检查,结果是因为乱吃偏方吃出来的毛病,长临大哥连着两个人一起骂了一顿。
水莲堂妹拿了五块钱还给林姜然:“其实,我不是不给文进他妹妹读书,之前商量的时候,文进也同意不读了,想读他直接跟我说啊。”
长临大哥来气:“文进没顺着你的意思说,你就喋喋不休说到他认同为止,你那种说话方式叫商量吗?我就这么跟你说,再不改改,夫妻没办法一条心!晚上你给文进反省认知上的错误,要诚心诚意的!”
这话林姜然很认同,难怪大河村在长临大哥当上村长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水莲堂妹不敢争辩,爱珍嫂子也保证孩子的事随缘,再也不乱吃偏方了。
林姜然瞄着顾大哥,问了一句:“顾大哥,你晚上回家吃饭吗?”有排骨呢,她想做糖醋排骨,家里一定不常吃到。
顾大哥看着外头的雨,转头问长临大哥:“哥,今晚没什么事了吧?”
长临大哥说:“怎么没事?这一天天的都不省心,你跟我去一趟后湾村,他们村王八蛋,把下游的排水渠堵了,下这么大雨,水田一准淹水,多带上几个人!”
……
林姜然从爱珍嫂子家借了伞一个人回家,向河跟小溪等得着急了,赤着脚踩在潮湿的泥地里接出来,看到排骨,他们俩居然没吃过,因为农村好容易买一次肉,是绝不会买带骨头的排骨的。
今天有排骨有白糖,那就做个糖醋排骨吧,小溪舔着唇,根本吃不够,但是她不贪嘴,想留一点给她大哥吃,这个排骨凉掉就没法吃了,林姜然让他们都吃了。
小溪又喜欢又可惜:“大哥不回家吃饭,都吃不上好吃的了。”
是呀,但肉不能放,这个天气放到明天可能会坏掉,不敢冒险,她就说起后湾村的事,怎么会两个村闹出这么大的矛盾,一下雨,那个村子就使坏,也不想想,真淹了水泡坏了稻子,公粮交不上还得挨一年饿,那大河村能放过他们后湾村?
向河知道情况,说是两年前长临大哥接任村长,提出办厂增效,红棉公社要统一办,厂子属于公社,那营收公社下的三个村都能分,长临大哥不干,说三个村在一起办,乌七八糟,分不好也挣不到钱,要村办厂。
为了促成村办厂,大河村做了妥协,最好的五金厂给了后湾村,养殖厂给了长岭村,大河村只要了办厂资格,贷款办了罐头厂,现在反倒是罐头厂效益最好,后湾村把五金厂搞得不挣钱,又想合并到公社,闹不成,就使坏招报复。
向河想去看看:“长临大哥说了要多带人吗?那这次估计要打架了,我也想去看看。”
林姜然不许他去,看热闹的小孩肯定有,但向河去,分的是顾大哥的心神,真打起来了不长眼,小孩子混在那太危险了。
其实打一架未必是坏事,调解的时候,可以把后湾村的村干部换掉,大河村的厂子能挣钱,长岭村相安无事,只有后湾村得了最好的却做不好,不可能一个村子都不想好,只能是干部不作为,搞搞改革、换个厉害些的村干部,情况就好转了。
长临大哥当了两年村长,大河村跟各方面都好了不少,他是有能力的村干部,顾大哥都能抓间谍了,这点村子械斗他肯定有办法应对,他们俩都去,应该没问题。
晚上的糖醋排骨,林姜然吃了两块,剩下的都给向河小溪吃了,俩孩子吃完跟着她后头转了半天,生怕她跑掉似的,依赖的很,要是顾大哥能多回来,吃惯了她做的饭,肯定想方设法都想着回家了。
不过今天确实是大事,雨下个不停,她都想睡觉了人还没回来,她又担心起来,听说后湾村一百多户,人数上的差距,顾大哥他们不会吃亏吧?
等到后半夜,顾大哥终于回家了,没敲堂屋的大门,反倒是偏厢的厨房门开了。
大门是睡觉的时候从内拴上的,顾大哥想进屋一定要先敲门,厨房门是从外挂锁的,他有钥匙,他不会忙到这会还没吃饭吧?
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厨房里,豆大点的煤油灯,被开门的风吹得晃动不已,顾大哥刚把淋透的上衣脱了,回头看了她一眼。
第15章爸妈寄来的包裹,跟着奖状一……
林姜然本来是想问顾大哥饿不饿,夜风把外头的大雨吹进了一片雨雾进来,他手里拧着的上衣,正往盆里滴水,油灯被风吹得晃动不止,顾大哥脸上的光影变幻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姜然脸上爆红,现在退出去不是更尴尬吗?做了夫妻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少,总有第一次的,她就硬着头皮走进来,坐到灶台下的小板凳上,这灶台有烟道一直通到屋顶,正好挡住了她的羞涩。
林姜然心里盼着顾大哥先说话,他还真说了:“然然,去房间帮我拿套衣服来。”
刚刚坐下的林姜然猛然清醒过来,对哦,他每次回来迟了都是向河给他开门,进房间睡觉的时候总是干净的,他的换洗衣服在向河的屋子里头有一套,就是为了少吵她。
林姜然忙起身,低着头从他身边小跑着出去,和跑出来送衣服的向河差点撞上,还好向河身体灵活收控自如,站稳后捧着衣服问:“嫂子,你起来干嘛?大哥回来迟了,不都是我开门送衣服的吗?”
林姜然一把从他手里接过衣裳,心慌的掩饰:“你白天要复习,晚上就得睡好,以后你大哥的衣服就不放在你那边了,再晚都我来给他开门,你就放心的睡觉,我要是困了,中午还能午睡。”
向河打了个哈欠:“大哥这样安排的吗?”如果不是,那他偷懒要挨骂的。
“是他安排的。”林姜然想了想改口:“我们一起商量的,你快去睡觉吧。”
林姜然已经不困了,捧着衣服回来,又坐回灶台下,向河能在睡梦中听到动静醒来给他大哥开门,她也能给自己丈夫开门,做夫妻当然要做相爱的夫妻了。
林姜然坐了一会儿,感觉哪里不太对,抬头看了看顾大哥,他脸上有忍的辛苦笑意,还说:“然然,我得洗澡。”
林姜然这脑子,他都要了换洗衣服,肯定是洗澡呀,她在想什么?还抱着他的换洗衣服发呆,今天晚上实在太丢脸了,她着急忙慌的站起身,把衣服塞给他,一口气跑回房间,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脸上滚烫,心里羞的不行。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和爸爸妈妈说话说到了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爸爸妈妈说,不管喜欢谁,只要是真心喜欢会变傻,她不相信,今天晚上的行为确实变傻了,所以她这是很喜欢顾大哥了。
顾大哥还是那么聪明、稳重、脸不红、心跳也不变,那他的喜欢没有她的多,这么一想,林姜然觉得自己吃亏了,她要假装没那么喜欢他才行。
顾大哥回来的时候,林姜然在装睡,没像之前找到机会,就会牵牵他的手、抱抱胳膊,今晚她什么都不做,爸爸妈妈教的道理是对的,不管是谁,包括自己都是那样,一下子得到的容易不珍惜,她要试着冷冷淡淡的,看看顾大哥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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