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眉双眼含泪,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凭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凭我不断往返姚氏城和姜氏城,凭我看着你一个又一个地往家里抬小妾,你说,凭什么?”
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为自己,也为曾经的那个少年已经死了。
姚眉毕竟是外嫁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维持与娘家的关系,以获得帮扶,即使当初怀着身孕,她也常常往返姚氏城和姜氏城,因为过度劳累,她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
姜通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看着那么一张涕泪横流的脸庞,五官已经被肥肉挤得看不见了,他没有任何的怜惜。姚眉提及的过往,只会让曾经的耻辱再次如利刃一样对他剥皮剔骨,即使如今他身着华服,衣食无忧,他还是心疼那日一袭长衫立在冬日的寒风中,求娶姚眉的少年,如果不是家族落魄,如果不是身无分文,如果不是无依无靠,他又怎会放下身段求娶一位肥硕、丑陋、粗鄙的女郎。
“我在外奔波,让你们食山珍海味,让你们穿绫罗绸缎,给你们换了大宅子,可是,我只是要一个漂亮的孩子,难道我错了吗?”姜通面目狰狞:“就算你去神庙前问,我也是问心无愧!”
姚眉本来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根本控制不住,她看着姜通,看着曾经少年的影子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地散掉,心如刀割,她爱的少年终于死了。
她上前一步,把那枚私印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转身离去。
姜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开。
“夫人!”姬南初和姜维站在拱门处,看到姚眉满脸泪痕地从书斋里走了出来,一脸讶异。
姜维却心知肚明,肯定是母亲又和父亲吵架了,每次都是这样,吵完架,父亲该干嘛干嘛,母亲都会哭上好几日。
涕泗横流的一张脸被姬南初看到了,姚眉本能地就抬袖阻挡。
姬南初却像没有看到似的:“夫人,爹爹说待会要带我们去神庙,维哥哥说神庙很好玩,您也去好不好?”
袖子后面的姚眉声音嘶哑:“我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夫人!”
姚眉欲走,却发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抓住了,她垂头看去,只见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摆,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维哥哥说集市里有很多珠花,夫人带我去买珠花。”
珠花?对了。南初毕竟是个女娃娃,喜爱女子之物,姜通是男子,哪里会买这些女子之物,如今,姜枝儿怀孕出不了门,也就自己这个女性长辈可以出门。
姚眉不想拒绝南初,但是刚刚已经和姜通吵了一架了,这个时候自己再舔着脸跟着去,她自己都没脸。
“既然南初已经这么说了,你就回去收拾收拾,待会一起出门。”不知何时,姜通出现在了书斋的门口,一看到姬南初,他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向她伸出了双臂:“南初,爹爹抱。”
姬南初却一把抱住了姚眉的腿:“夫人,抱!”
这下,不仅是姚眉,就是姜通也惊住了。
珠花
拱门处垂下的枝蔓已经在发芽了,此时,春风一吹,那些枝蔓摇摇晃晃的。
姜通看着空空荡荡的拱门,有些不可置信,刚刚,姚眉竟然把南初抱走了,他似是不相信,看向竹西:“刚刚夫人把小姐抱走了?”
竹西如鹌鹑一样把自己的身子缩了起来,刚刚小姐甚至都没有喊老爷一声,就被夫人抱走了:“嗯,小姐说让夫人给她梳发髻。”
姜通这才反应过来,那二十个奴隶还没有学好规矩,如今南初身边只有几个干粗活的婆子,就是姬澹姬玉也是孩子,看他们歪歪扭扭的发髻就知道了,难怪南初会要姚眉给自己梳发髻,女娃娃总是更爱美一些。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还是有些吃醋,南初刚刚竟然都没有看他一眼。姜通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他已经没有继续处理公务的心思了,内心不知道为何有些焦灼,以后南初不会更喜欢姚眉吧,姚眉毕竟是女子,会梳发髻,还会挑珠花。
姜通再也待不住了,抬步就往正房去,吩咐竹西:“你让季主管直接把香火、蜡烛、贡品装车,让马车在门口等着。”
“是。”
等到姜通刚到正房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嬉笑声。
“娘亲,这个蝴蝶髻真的好漂亮啊,这个红色的发带也好看。”姜维惊叹道。
姚眉的手的确很巧,姬南初脑袋上就像真的歇了一只蝴蝶一样,脑后垂着几根红色的发带,行走间发带飞扬,她真心实意地向姚眉道谢:“多谢夫人!”
姚眉回到正房净面更衣之后给姬南初梳了一个蝴蝶髻,小姑娘一袭白色的袍服,配上这样的发髻,即使不带珠花也显得贵气极了,但是她还是从自己的妆盒里挑了一支珍珠珠花。洁白的珠花掩在蝴蝶髻之下,若隐若现,俏皮可爱,她扶着姬南初的肩膀左右瞧了瞧,十分满意:“这支珠花就送给你了。”
姬南初甜甜地道谢:“多谢夫人,夫人真是太好了!”
姚眉只得再次感叹,容貌是多么的重要,她以前也给姜书玥梳过蝴蝶髻,那真是不忍直视,谁会不喜欢长得漂亮,嘴又甜的小孩子呢?
咳咳咳!这时,姜通走了进来,果然见南初梳着蝴蝶髻,发间是一支珍珠珠花,脑后垂着几根红发带,配着一身白色的袍服,漂亮得如话本子里的天神。
姜通挑不出毛病来,却又不想赞赏姚眉的手艺,只能黑着脸说:“季林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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