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得新帝是想自毁藩篱。”他轻松接住空中的果子:“而且,如今他此做法,已经算奉我为‘长城’了。”
谢骋没说话,面上显然还有疑惑。
子竞接着道:“义父执掌都督中外诸军事,统领全北邺兵权,已有六年之久。这六年光景,义父根基早已深扎,军中诸将,多出其门下。你我皆知,义父并无结党树威之意。这些年擢拔将领、整顿军务,不过是为北邺择选良材。”
“但新帝…可不会这么想。”他这番话,说得谢骋心中对目前态势渐次有了明了。
暂且不论心迹,于天子而言,臣子功高盖主,本就是罪过,是威胁,是夜晚难眠的噩梦。
子竞撩起眼皮,继而道:“眼下正如谢护卫所言,四方豺狼环伺。四大门阀把控朝政已久,先帝曾为了打压各世家,提出‘策试’、‘武举’等措施,让寒门士子,亦有拜朝入相的机会。该朝策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各门阀便怨词詈语,新帝才登皇位,他太子做了二十年,政治资历不足以让世家俛首帖耳。”
“他除了他丈人家可以靠一靠,此外怕是无嫡系势力能倚赖。他忌惮危机的同时,又抱有一统天下的雄心。要一统天下,唯有培养自己的势力。新帝也看到了这一点。”
谢骋接话道:“大都督曾为新帝太师,他要培养势力,为何不拉拢大都督,反而还要消释您的兵权,这是何道理?”
子竞起身拿过那封诏书,展开端详须臾。他目光扫过字里行间,神色淡然:“他已经在拉拢了。他此番召我回皇都,不见得是真要对我做甚么。”
“圣主欲展宏图,少不了要找个实权臣子当作靠山。”
“他想拉拢义父,又忧心忡忡义父做出叛臣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猛虎反噬。世人皆知义父膝下仅我这一义子,更无亲出。虎毒不食子,抓蛇要抓七寸。正因为如此,新帝这才将我调回皇都,明为擢升,实则是为质子。”他一言说出这份诏书背后的隐喻。
“可他们毕竟是……”
谢骋话未说完,便被子竞抬手截住:“父子尚且相疑,师徒之情又值几何?”
自古以来,手握兵权的重臣最为帝王忌惮,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新帝性刚愎多疑,更兼乾纲独断,断然不会让他们父子手里的兵权,威胁到皇室。
情谊既能成为缔结权力的纽带,亦能化作倾覆江山的祸根。再深厚的交情,在权力面前都不堪一击,自幼学习霸道之术,饱读诗书的新帝,比任何人都懂得此道理。
他话音落地,唯有窗外徐徐风声掠过。
静默少顷,谢骋犹豫了好半天,才张口问:“那大人……要令诏回建安么?”
回建安,意味着要放弃这几年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玄策军,成为笼中之兽。
定北边军统帅的职位,失去倒是其次,只是权力一旦失去,便很难再拿回来。谢骋暗自思索,他这位不会吃一点亏的少主,不见得真会接旨。
这圣旨要是不接,他们倒也能找些由头出来,眼前就有现成的。他们完全可上书一封,说柔然人犯边之事尚未平息,大可借戎事倥偬为由,先平边患再议其他。边关军务乃社稷之重,即便新帝心知这是推脱之词,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
正在他想着,子竞不会回皇都时,耳边兀自响起熟悉的音调:“回,当然回。”
子竞说得轻快,言语笃定:“为何不回?”
谢骋一怔,五官流露出讶异的神色:“大人……甘愿放弃玄策军?”
子竞一笑:“不愿意。”
不等谢骋再发问,他话头又一转:“但相对于成全义父的忠义来说,我的不愿,也会变成愿意。”
他平静叙述:“若我执意不返建安,天子必另寻由头削义父兵权,转而扶植他人。北邺挥师南下,一统九州,本是义父毕生所愿。不能因我眷恋权柄,而令新帝对义父生疑。更何况,朝中尚有对义父不满之辈,义父权位不容有失。我此番归于都城,反倒能作义父在朝中的砥柱,何乐而不为?”
谢骋属于哪种情况都想到,却未曾想,他会有此等想法。
权力面前无父子,他能做到潇洒放权,着实令谢骋一震。
过去的十二年中,他眼中的这位少主,才能卓越,待兵如亲,因冷情恣意妄为,给人一种不可操控之感。
而下能做到这种地步,让他不由得深感佩服。
谢骋素来沉稳的面容此刻显出常日难掩的激动:“大都督若是知晓少主为他牺牲至此,该是何等痛心,定当以少主为平生之傲。”
子竞笑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沉得跟从未解冻祁山尖儿的寒冰一样,嗓音裹挟着应有的温情:“义父将我从死人堆里带走,授我以诗书,传我以武学,如若没有义父,我哪儿来的今天。这般恩义,我以性命相酬都是应该,回到皇都,又算得了甚么。”
谢骋连连点头称赞,眼中皆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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