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面上带着浓重的倦色,此时已距离羽涅昏迷过去了一个时辰,早已过了子时。
李太医已不似才看见羽涅的情形时眉头紧锁,脸上的凝重亦消失不见。
桓恂率先一步迎上,截住太医的去路。
他朝寝殿里张望一眼,见宋蔼手里提着几副药,正对里面侍候的宫人低语说着甚么,似在吩咐对方如何去煎药。
收回目光,他语调沉静,潜藏着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太医,里面情形如何?公主她醒了?”
他问话时,顾相执也移步过来。
太医见是二位都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停下脚步,拱手行了礼。
他措辞谨慎,字斟句酌:“回二位大人,公主殿下已暂醒,神识算是清明了片刻,但公主因悲伤过度,极为虚弱,眼下又昏睡过去了。”
桓恂问:“公主得的是哪种病?”
李太医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回道:“依某所见,公主此症,乃癔痫之象。”
“癔痫之象?”他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见他二人仍然不明,李太医解释:“此症非先天亦非外感,乃由内伤七情而起。”
“《黄帝内经》有云:‘悲哀动中则伤魂’,‘悲则气消’。寻常之悲,不过一时郁结。但公主之悲,如洪流溃堤,已远超五脏所能承受之极,所以病情来得急骤。造成壅塞心窍,闭塞气机。气不行则血不畅,清阳不升,浊阴不降,上冲于脑,神明被蒙,故突然神昏厥逆,肢体强直,风动筋挛,会牙关紧咬,甚或啮伤舌颊。”
“万幸公主无性命之虞……”
李太医叹了口气:“今后调养,汤药其次,首要在于宁神静志,万万再受不得任何悲恐惊扰,若再引动肝风,恐风火相煽,直攻心窍,到时恐会损伤心脉。”
桓恂听完李太医的话,心下沉重,说了句:“今晚,麻烦太医了。”
他叫来卢近侍:“送李太医回去。”
“是,大人。”
他抬手的瞬间,李太医瞥见他虎口处那道来不及细加包扎的伤口,皮肉外翻着,边缘还凝着暗红的血渍。
“桓大人,您这伤还敞着,容某给您处理包扎一下吧?”
先前情况紧急得容不得半分迟疑。
他将她抱到榻上后,一门心思催着太医先诊看她的状况,自己虎口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早被抛到了脑后,最后不过随意拿了块手帕草草按住,聊胜于无地止了止涌出来的血。
他指腹摩挲着虎口处的伤口,回绝了李太医的提议,谢过后道:“先不忙这个。”
他伤口处的被血迹浸透的手帕又渗出些红,在明亮宫灯下,看上去甚是显眼。
抱着羽涅奔来时,他手上的刺痛早被心口的慌意盖了过去。
此刻站在寝殿门口,那点疼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寝殿的门虚掩着,能瞧见里面点着的安神香正袅袅飘出烟来。
他放轻动作,推门而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榻上。
宋蔼瞥见他俩一前一后进来时,原是想上前拦阻。
可望见桓恂时,又想起今夜这桩乱事里他实打实出的那些力。
她再瞧瞧了顾相执。
若拦了这个,留了那个,反倒显得怪异,尚且梅年还在前头帮忙照看着,左右都出了力,帮了忙。
再者她明白别无他意,只想看看羽涅,于是把守规矩的念头压了下去。
她垂着眼走上前,敛衽行了个礼,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为轻,生怕惊醒榻上的人。
宋蔼边说目光不住往半透的纱帐后照看着,隐约能瞧见里面躺着的人影。
她道:“我家公主刚又昏沉睡去,适才我跟翠微还听见她在梦里抽噎,眼角的泪就没断过。二位大人动作还请再轻些好。”
“前院阿悔那边我得去瞧瞧,葬礼诸多事宜等着料理,奴婢得去看看殓者和方相氏到了没有,不能误了时辰。实在是对不住二位,恕奴婢招待不周,先告退一步。”
桓恂按住身上晃动的玉佩:“公主不安稳,我等自当避讳。”
他声音压低,望着纱帐:“你去忙前院的事,这里我盯着。”
顾相执闻言,瞥了他一眼。
转而对宋蔼道:“有需要,宋居令尽管吩咐梅年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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