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羽涅只能将他遇害的具体原因,仔细说与她听。
得知徐景仰为心中大义而死,崔妙常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感叹。悲的是,徐景仰一腔热血,竟落得如此下场。
叹的是,他坚守正道,风骨铮铮,令人敬佩。
但这悲叹之中,更夹杂着一种锥心之痛。
徐景仰没了,琅羲该怎么办?
在她眼中,徐景仰是她爱徒的未婚夫。
这两个孩子在她眼中,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重。
而且,琅羲不久后便可彻底还俗,与徐景仰成婚,去过他们期盼已久的日子。
如今喜帖未至,噩耗先来,这让琅羲如何承受?
想到琅羲此刻正孤身一人,护送着爱人的骨灰踏上归途。
崔妙常这个当师父的心,像被狠狠揪住。
她知道,自己重情至极的徒弟,此刻该是何等肝肠寸断。
望着她神情的羽涅,明白说完琅羲的事情后,就该说到阿悔。
这是她们之间,无法回避的话题。
蓦然“咚”的一声,她跪了下来。
宋蔼跟翠微两人,连忙跟着跪倒在地。
她低着头,压制着喉咙间的哽咽,忏悔出声:“是我的错师叔,因为我,小师兄才会命丧黄泉,师叔要打要罚,徒儿全都谨遵师命。”
言毕,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阿悔的事,她已在密信中,用琅羲的口吻书写清楚。防止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她不能用自己的名义写。
那封信崔妙常在来的路上翻来覆去已看了千百次,阿悔在这建安中遭遇了甚么,她已然再清楚不过。
一个离开观门前还完好无损的徒弟,转眼间阴阳两隔,这让她如何能好好接受。
崔妙常俯视着跪在身前的羽涅,眼中翻涌着无法形容的痛楚。
她终是闭上了双眼,宛如要将所有痛苦都封锁在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待胸腔的酸涩被强行压下,她才缓缓睁开眼,眸底已是一片沉静。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气息沉重。随后,她弯下腰,将羽涅扶起。
“起来罢。”她说:“是非对错,你师叔我这双老眼,尚且看得分明。”
她凝视着羽涅泪眼婆娑的脸,一字一句:“你小师兄的命,是那些权贵取的,这笔账,该算在他们头上。此事,从来就不该由你来扛。莫要再将这些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师叔……”羽涅叫着这个许久未叫的称呼,汹涌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纵使崔妙常不怪她,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崔妙常替她抹着眼泪,挤出一个笑。一向严厉的她,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跟举动。
“带师叔去看看阿悔那小子罢……”她开口:“刘婶借客栈厨房,做了他喜欢吃的炸糕,我带去给他尝尝。”
羽涅望了望桌案上的食物,显然不止一样东西,她强忍着心酸,点了点头:“好。”
*
阿悔的墓在城郊,过去半个多时辰。
去往墓地前,她们买完烧纸,拐去客栈,又将刘婶接上。
与羽涅相见时,刘婶又是哭又是笑,两人抱在一起,刘婶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欣慰心疼。
几人一同来到阿悔墓前,晌午还艳阳高照的日头,这会儿大半隐在云层之后。
站在墓前,崔妙常抚摸着墓碑上的字,终是没忍住,流下泪来。
当年她没进灵宝观前,一个人走南闯北,面对生死存亡时,她没哭过,刀驾到她脖子上时,她一滴眼泪都没有。
但这一刻,面对着自己徒弟的墓碑,她泪流满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这世间最大的苦痛。
羽涅在一旁烧着纸,火星子飘到半空瞬间成了灰。
她瞧着一向强硬的崔妙常嘴唇颤抖的模样,霎时心痛入骨。
刘婶更是哭的昏厥过去,她只能派人先将刘婶送上马车休息。
崔妙常一遍又遍擦拭着墓碑,念叨道:“为师还等着日后喝你的喜酒,等着你这小子给为师擦墓碑,现在好了,你却让为师给你干起这事来了,你说说,这算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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