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语气里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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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转折词像一道鸿沟,横亘在我理智的认知和内心深处翻涌的不安之间。
“但是……”我艰难地寻找着词语,“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安全’地活着了。”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我自己都愣了一下。一种尖锐的自我认知破土而出。
陈曦的眼睛微微睁大,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在那边的时候,”我继续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某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生死。每一份信任都可能致命。那种感觉……很可怕,但也很……”我搜寻着形容词,“很‘纯粹’。目标明确,敌我分明,活着的意义就是完成任务,活下去。”
我抬起头,看向她:“现在不一样了。生活变成了选择喝哪种汤,看哪部电影,考虑去哪个岗位。这些选择很重要,但它们……不关乎生死。它们需要的是另一种能力,一种我好像已经退化,或者从来就没真正拥有过的能力——规划‘正常’人生的能力。”
陈曦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去教书,我害怕面对那些眼睛。”我低声说,“我怕我教给他们的,不仅仅是知识和技能,还有这条路的阴影和代价。我怕我摧毁他们对这份职业的浪漫想象,却又给不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去机关做研究,我害怕失去‘手感’。”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些东西,不在第一线呼吸同样的空气,不在最危险的地方感受同样的心跳,是分析不出来的。我怕我慢慢变成纸上谈兵的人,下达的指令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的尘土和血里。”
“至于那个指导中心……”我苦笑了一下,“听起来最理想,最‘物尽其用’。但陈曦,我连自己的心理问题都还在艰难地修复,我有什么资格去指导别人的心理?我自己的噩梦都还没赶跑,我拿什么去帮助别人驱散他们的?”
我说得有些激动,呼吸微微急促。陈曦伸出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她的手很凉。
“所以,”她轻声问,目光深深看进我眼里,“你心里真正想去的,是哪里?”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我层层封锁的内心。
我想去的,是哪里?
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不是光鲜的讲台,不是安静的办公室,也不是设施先进的指挥中心。
是边境线上泥泞的小路,是弥漫着异样气味的阴暗仓库角落,是线人老马递给我旱烟时那双粗糙颤抖的手,是岩温中枪倒地时看向我的、充满决绝信任的眼神,是父亲照片上那身永远笔挺却已褪色的警服……
是那些最危险、最肮脏、最令人窒息的地方。因为那里,才是战场最真实的模样。因为那里,还有我没完成的事,没兑现的承诺,没救出来的人,没彻底斩断的毒根。
但我不能去。我的身体不允许,组织不允许,陈曦……更不允许。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近乎绝望的焦躁攫住了我。仿佛我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里,能看到外面那个我属于的世界,却再也无法真正踏足。
“我不知道。”我最终只能重复这句苍白的话,颓然地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夜里,意料之中地,我又失眠了。不是被噩梦惊醒,而是一种清醒的、绵长的焦虑。三个选项像三扇不同的门,在我眼前打开,门后是三条清晰可见、却都让我感到窒息的路径。
我悄悄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微光,走到窗边。楼下街道空旷,偶尔有车辆驶过,尾灯划出短暂的红痕。
我忽然想起陆医生在一次治疗中说过的话:“创伤后,很多人会感到一种‘存在的失重’。曾经支撑你全部生命意义的目标(比如卧底任务)突然消失了,而新的意义框架还没有建立起来。你会感到空虚、迷茫,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这不是退步,而是重建过程中必然要经历的一个阶段。”
存在的失重。这个词精准地描述了我此刻的状态。我飘浮在半空,脚下没有坚实的土地。
几天后,杨建国单独来找我。他没提工作安排,只是说:“跟我出去一趟。”
他没有说去哪里,我也没有问。换上便服,坐上他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离了医院。车子穿过渐渐熟悉起来的城市街道,没有驶向总部,也没有驶向任何办公地点,而是开上了出城的高速。
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为低矮的厂房、大片的田野,然后是起伏的山峦。深秋的山色是层层叠叠的褐、黄、灰,间或有一小片倔强的常绿松柏。空气清冷而干净。
大约两小时后,车子驶离高速,拐上一条盘旋的山路。路况不太好,有些颠簸。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杨建国将车停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坡地上。
“下车走走。”他说。
我推门下车,山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枯草和泥土的气息,凛冽却清新。这里海拔不低,视野开阔,能看见远处连绵的群山和山谷中若隐若现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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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国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支烟。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自从受伤后,我就没再抽过。点燃,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引起一阵轻微的咳嗽,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熟悉的镇定感。
我们沉默地抽着烟,看着远山。
“知道这是哪儿吗?”杨建国忽然问。
我摇摇头。
“往前三十公里,就是当年你父亲牺牲的那片边境区域。”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远山深处,“不过我们不过去。就在这里看看。”
父亲牺牲的地方。我的心脏猛地收紧了一下。
“你爸牺牲后,我每年都会抽空来这边转转,不一定靠近,就在这附近看看山,抽支烟。”杨建国的声音在山风里显得有些飘忽,“不是祭奠,就是……看看他最后守着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深吸一口烟,让那灼热的感觉停留在胸腔。
“你爸是个纯粹的警察。”杨建国继续说,目光悠远,“他没想过升官发财,没想过全身而退。他就觉得,穿上这身衣服,就得把该做的事做了,把该守的地方守好。至于代价,他没细算过,或者说,算过了,也觉得值。”
山风呼啸,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得我眼眶发干。
“你跟他不一样,林峰。”杨建国转过头,看着我,眼神犀利,“你比他想的更多,感受的更复杂,承受的也更……混乱。这是时代不一样了,也是你走的路比他更险。”
“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我涩声说。
“没什么该不该的。”杨建国弹了弹烟灰,“你就是你。你爸有他的纯粹,你有你的挣扎。但有一点,我觉得你们父子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心里,都有一团火。不是虚头巴脑的‘理想’,就是一团实实在在的、见不得黑暗、容不下污秽的火。这团火,逼着你们往最黑的地方去,哪怕烧着自己。”
我握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火?我心中还有火吗?不是只剩下一片被冷汗浸透的灰烬和无法驱散的寒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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