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清晨四点多,天墨黑,仿佛一块浸透了浓墨的绒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水乡。六艘没有篷子的小型水泥船,排成一列狭长的队伍,引擎声压抑地低吼,摸索着冰冷的河道,慢慢往隔壁山茂镇的火葬场去。
肖燕的太外公和太外婆,一对厮守了七十多年的老夫妻,竟在元宵节那日同一天于睡梦中静悄悄走了,仿佛是约定好的。
镇上人都说这是修来的福分,两个快九十的人,没病没痛,同登极乐,是白喜事。
船身吃水颇深,船底不时擦过水下的暗桩或枯枝,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两位老人的遗体就分别摆在中间的两条船上,盖着崭新的白布,随着水波微微起伏,像是仍在安睡。
河两岸是些年头久远的老树,枝桠虬结盘错,历经风霜水汽的侵蚀,大多生得歪斜狰狞。许多粗壮的树枝肆意伸向黝黑的水面,在手电光束偶然扫过时,活脱脱是张牙舞爪、欲要攫取什么的水中怪兽。
送葬的亲友们分散在几条船上,无人言语,只有压抑的啜泣和引擎声混在一起。
肖月被许兰凤抱在怀里,搭着小棉被,肖燕依偎地坐在许兰凤旁边。
有些不习惯。
从来参加别人的葬礼,只是图热闹。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酸酸麻麻的。
太外公和太外婆是好人,从来不骂人,她在他们的棺材上跳格子,他们都乐呵呵地看着,防止她摔下来,还炸油渣给她吃。
她过年还恭喜太外公和太外婆活一百二十岁呢!
是不是因为她给老妖怪奶奶立了坟头,所以他们就把寿命过给了自己女儿?
肖燕鼓着嘴巴,伸头朝着远处看去。
对面河道拐弯处,猛地窜出一艘黑影,比他们的船大上整整一大圈,也是水泥船,船头堆着黑乎乎小山似的物件,行驶得又快又急,破开水面,直愣愣地冲着这边而来。
肖燕站起身。
双手放在太阳穴,才看清那船上装的是木材,一根根原木垒得极高。
一切发生得太快。
那大船像喝醉了一样,竟毫不避让,往送葬的船队撞过来。
“砰!”的一声闷响,是水泥船体粗暴的撞击声。
“咔嚓!”是木头摩擦、断裂的刺耳声音。
水浪猛地掀起来,几艘小船剧烈摇晃。就在肖燕所站的船边,一根从大船上滚落的粗大原木,裹着水腥气,堪堪擦着船帮砸落,激起巨大的水花和冲击力。
船身猛烈地倾斜。
死寂被瞬间打破。
惊魂未定的女眷们吓得大叫起来,肖燕一个马步稳住身体,然后抓住差点儿摔倒的骂骂咧咧的许兰凤。
黑暗里,手电光杂乱地交织在对方船帮子上站着的两个人的惊惶的脸上,争吵声、斥责声、哭嚷声和引擎的空响混作一团,在狭窄的河道上回荡。
对方掌舵的人也慌了神,探出头来连声道歉,说是雾气太大,没看清这边的船队。
肖家的一个儿子、三个女婿怒气冲冲地爬上了对方的船。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船上掌舵的竟然是那个卖洋山芋的中年汉子,船帮站着的是他的大女婿和二女婿。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人不卖洋山芋,改做木材生意了。
最后,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掉落的那根原木作为赔偿被拖上了肖燕所在的那条船。
肖燕拍了拍湿漉漉的大木头。
起房子多了一根免费的梁。
早知道就多打几根木头了。
队伍重新整顿,但气氛已截然不同,原先的肃穆悲伤一下子被冲散了,女人孩子聊着天,男人抽着烟,总算抵达了山茂镇的火葬场。
五点多钟,天还是灰暗的,只有一盏路灯,冷清清地照着火葬场略显空旷的场地,高高的烟囱冒着黑幽幽的烟。
大家准备抬遗体上岸时,肖三梁骤然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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