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了。我喉咙发紧,把惊云残灰撒向矿道主脉。
灰烬落进晶河的瞬间,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像块石头砸进古井。
那些被抽干的痛、被碾碎的记忆,突然从晶壁里漫出来——哭童娘的脸,她当年抱着哭童跪在矿洞口;被挖走记忆的少年,他总在半夜哼童谣;还有百年前的觉醒者,她临死前在晶壁上刻的我叫林小满。
不是所有痛,都该被抽走。我对着矿脉喊。
第十三次心跳时,整条矿脉炸了。
悲晶碎得像暴雨,每块碎片里都浮着张脸。
它们望着我,嘴一张一合——是哭童娘在说,是林小满在说记住我,是被挖走记忆的少年在哼那首童谣。
回声的水晶丝断裂,他捂着耳朵在地上滚,七窍流的血都是银色的,像融化的水晶。
我张开双臂,兽影在身后连成一片。群灵共语的口诀在舌尖打转,那些碎片里的痛顺着我的声音往悲晶塔钻——往幽昙站的塔顶钻。
你们的痛,我听到了。我喘着气,现在,轮到你们尝尝。
塔顶传来瓷器碎裂的响。
我抬头,看见幽昙踉跄着后退,她身后的镜面塔壁映出个八岁的小丫头。
那丫头缩在雨里,手里攥着半块刻字的骨牌,眼睛和我一模一样。
幽昙尖叫着去砸镜子,可幻象反而更清晰了——小丫头抬头,喊了声。
不许看!幽昙的灯笼光暴涨,可那声还是钻进了矿道。
我怀里的哭童突然动了动,他的手轻轻搭在我颈侧,像在安慰。
掌心的残片又烫起来。
这次不是疼,是麻,从指尖麻到心口。
我想起妹妹临死前的脸,可怎么都抓不住细节——她是哭了?
还是在笑?
我皱眉去够那记忆,可残片在布囊里跳了跳,那团记忆就像被风吹散的灰。
算了。我把哭童抱起来,他的身子轻得像团云。
矿道外的守卫还在喊,但声音越来越远。
山风卷着松针从岩缝里钻进来,吹得兽影泛出幽光——它们在说,炉,就在前面。
塔顶突然暗了。
幽昙的灯笼灭了,她跪在碎镜子前,手里攥着半块骨牌。
我看见她嘴在动,却听不清说什么,只看见她眼泪砸在地上,和哭童刚才的泪一样,是淡金色的。
矿脉还在震颤,悲晶塔的塔壁裂开细缝,像张要说话的嘴。
我抱着哭童往矿道深处跑,后颈的图腾还在烧,可这次不是疼——是热,像有团火要从骨头里窜出来。
掌心的残片还在跳,黑丝已经爬上锁骨,和血鬃图腾缠成奇怪的纹路。
但我没停。
因为我听见前面的岩缝里,有松涛声混着穿山甲的叫声。
它说:炉到了。
而身后,悲晶塔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幽昙的哭声混着塔壁碎裂的响,像首走调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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