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奸的肃清如同一次刮骨疗毒,让野狐峪在剧痛后变得更加警醒。陆夜不收的监察体系得到了进一步加强,新入峪人员的审查也更为严格。林川深知,在乱世中,信任如同琉璃,珍贵而易碎,必须用严格的制度来守护。
外部,联军在经历了鹰嘴崖的挫败和“鬼见愁”的噩梦后,似乎暂时放弃了从西面强行突破的企图。据孙小眼回报,李岩和高迎贵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终联军主力开始缓缓向东北方向移动,看样子是打算绕过这片难啃的硬骨头,去寻找更“柔软”的目标。
压力暂时减轻,但野狐峪内部的铁锤敲打声却愈发密集、规律。陈璇和雷匠人几乎住在了铁匠工坊区,尤其是那座建立在溪流旁、利用水力驱动的“大锻炉”旁。
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和微调,陈璇的“合金”配方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他们找到了一种相对稳定的配比:以本地褐铁矿炼出的生铁为基础,加入特定比例的锰矿粉和少量从回收旧甲中提炼出的其他金属,经过至少九次的折叠锻打和特定温度下的淬火,得到的钢材在硬度、韧性和耐磨性上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平衡。
“成了!林大哥,你看!”陈璇兴奋地捧着一段约一尺长、闪烁着幽蓝与灰白相间纹路的钢条,递给林川。旁边的雷匠人虽然疲惫,眼中也满是自豪的光芒。
林川接过钢条,入手沉甸甸,触感冰凉。他用力弯折,钢条展现出良好的弹性,松开后几乎恢复原状。他又用随身匕首的刃口在上面用力划了一下,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而钢条本身毫发无伤。
“好!”林川忍不住赞了一声。这材料的性能,远超目前流民屯乃至这个时代普通工匠能打造出的绝大部分钢铁。
“这种钢,我们称之为‘叠浪钢’。”陈璇解释道,“因其锻打留下的纹路如同波浪叠加。用它来打造铳管,内壁更光滑,能承受更高的膛压和更多的发射次数,不易炸膛,射程和精度应该都能提升!用来做刀剑,也更不易卷刃崩口!”
“立刻试制!”林川毫不犹豫地下令,“优先打造火铳铳管和破甲枪头!”
新的挑战随之而来。“叠浪钢”的锻造工艺极其复杂,对火候、锻打力度和淬火时机的要求近乎苛刻,目前只有雷匠人和他手下两个最得力的徒弟能够勉强掌握,产量极低。而且,锰矿石的提纯也是个问题,杂质过多会影响最终性能。
但这毕竟是零的突破。第一根用“叠浪钢”打造的铳管在众人的期待下诞生了,虽然花费了整整五天时间。它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在一支精心制作的枪机上,当它被交付到试射的火铳手手中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砰!”
一声比以往更加清脆、爆裂声更集中的铳鸣在山谷中回荡。远处的木靶被铅子击穿,破口边缘更加整齐,射程也明显增加了二三十步。
成功了!
尽管产能低下,但这证明了一条通往更高军工水平的道路已经被开辟出来。流民屯的武力,开始从“量”的积累,向着“质”的飞跃悄悄迈出了第一步。
就在野狐峪为这技术突破而欢欣鼓舞时,北面传来了新的消息。巴彦部的清军,在沉寂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似乎终于找到了新的渡河点,其先头部队已经成功渡过黄河,在北岸建立了一个稳固的营寨。
磨盘的另一半,终于也开始缓缓转动。野狐峪这块在战火中锤炼的“铁砧”,即将迎来来自北方更沉重的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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