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滔滔不绝。
众人越听越是面上一副死人脸。
不摆出厌恶的表情,已经是很尊重这位陈管事了,如果不是怕这管事偷偷给人穿小鞋,这些本就膀大腰圆的工匠上去一人一拳都能给这瘦猴子砸死。
好不容易,陈管事的口若悬河结束了。
这时工匠里有人讲话了,众人看去竟是平日里最不冒尖儿的应父。
“陈管事,咱们这数目不太对。”
陈管事一瞪眼:“数目不对怎么不对了?都是实打实发到你们手里去的,你是眼瞎耳聋了还是怎么的?”
应父忙嗫嚅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前日不是有两个兄弟中暍去了,前日是一个月的最后两日,他们本该也有一份赏钱的。”
陈管事皱眉,死人还要什么赏钱,烧点纸钱下去就是了。
但他到底是管事的,做事还是尽量以理服人——主要是今天有贵客来此,薛管事很是看重,这些工匠要是闹出什么事儿,他这个小管事就别想干了。
“老应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你也要看看实际情况。”
“这两人的确都是好好做活的,他们也的的确确是缺了两的工。我知道你是想替他们多讨些银钱给家里人,可也不能无的放矢不是?”
“再说了,这窑里的钱也不是天上大风刮来的。这段时日,窑里添了不少人手,每张都是嘴,我也得为他们考虑。”
陈管事自觉自己是在以理服人了。
可,他却并不知道工匠们的视角当中,他这副嘴脸有多丑恶。若不是说了有赏钱拿,那二人何须如此努力?
以至于搭了一条命进去。
这苦夏末有多热,陈管事一日能来看一次都算是不错的了,他难道不知道吗?
窑里添人手?
那些人手从哪里来的,这些管事心里难道不门儿清?
应凉都还记得其中有位大哥,为人仗义,憨厚朴实,那么拼命就是为了拿这赏银,回去给孩子治病。
应父这样问也是尽量想最后争取一下给那孤儿寡母的一点遗财。大家都是工友,在一个窑里干了几十年活,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窑里的气氛越发沉闷。
陈管事面上有点挂不住了,他说了这么一大通手底下的人的确是没有反驳,可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又看向应父,要不是这个死老头多嘴一句,他何至于这么尴尬?
“今日有贵客,我便不再深究这件事了。老应……”薛管事站在高处,岔开腿,居高临下瞧着应凉父子。
应父的拳头紧了紧,到底是软了下来,也没多言了:“是。”他记得薛管事这个姿势,儿子还在,他不想重现曾经的屈辱,也不想叫儿子日后在管事、同僚面前难做。
可应凉忍不住,窑里并不是谁都和应父关系好,那些同应父关系不好的,时常就要拿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出来作谈资。
爹不想让他知道。
应凉怎么能不知道。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扑上去就是一拳。
这一拳,就仿佛在热油锅里丢进了一滴水,窑里一下就炸开了。
谁心中没有恨和怨?
谁没有被这样刁难过?
都说死者为大,可这些管事,为了贪那么点银子,不管不顾。
凭什么?为什么?怎么能这么糟践人?!
*
江逾白正在查看景瓷,远远的便听到了窑里传出来的嘈杂声。
薛管事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耳听着声响越来越混乱,他不得已:“江郎,想来是今日发工钱,工匠们都高兴着呢,我去瞧瞧,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薛兄自便就好,不用招呼我。”
江逾白不动声色,全身心依然沉浸在景瓷上的天青釉色中。
这瓷器造型秀美,釉面蕴润,色如翠浪,润如绿莹。青花浓淡出毫端,画上磁坯面面宽;织得卫风歌尚絅,乃知罩泑理同看。【1】
乃是上等佳品。
他把玩着瓷器,天青色的色彩便在他的指间流转,一点点色彩便借着光线晕上了青年的面庞,好像他也是这瓷的一部分般。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2】
江逾白看着瓷器,仿佛能透过其中看见热火漫漫,以及炉前左右晃动的身影。
真正价比黄金的不是瓷器。
而是权力。
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江逾白不必去看也能猜个四五分。
权力金字塔的存在,让有权力的人和没权力的人面对同一件事情,要承担的风险极其不对称。
在官场上,这很常见,甚至是一种常规的敛财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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