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薇薇安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长发笼到身前,伪装成薄被包裹住自己的身子取暖,头埋进双臂,冰凉的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
是梦,这一切一定是梦,闭上眼睛睡去,她一定还在阿莱匹罗忒学院的高塔之上,每天早上都沐浴着圣洁而温暖的阳光,甚至不需要她睁眼,每天就会有温柔的巫师姐姐为她梳洗。
一定是这样。她天真地想着。
直到夜晚沉降,晨曦凉薄的暖意照在地砖上,厚重的灰尘并没有为刺眼的阳光减去多少锐气。薇薇安在饥寒交迫中苏醒,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动弹半分。
一定是天神眷顾才让她活过这一晚——除了她脚下,这一层已然没有其余的落脚之地。若是她跑的稍微近一寸远一寸,那她就可以陷入永眠了。
薇薇安饿得四肢虚软,她靠坐在墙根,两眼冒金星,再这样下去,她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薇薇安朝下望去,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下去的路。但在看见楼下景象的一瞬间,全身血液霎时凝结,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缩回原来的位置。
在城堡的最底下,是碎裂的床榻、地砖和圆柱,而躺在所有碎渣下的是昨夜将她抓到此处的黑鸟——被阿莱匹罗忒巫师学院封印百年的魔鬼,拜蒙。
“拜蒙是诸神黄昏后几百年第一个进入人界的魔鬼,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神使封印了他,才使得我们人界又有了百年安宁……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愿您有个好梦,薇薇安殿下。”
“薇薇安殿下,您的国家……不在了。以后这里就是您的家了。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这样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在阿莱匹罗忒读书了。”
“快!拜蒙冲破了封印!快去拦住他!!!”
“薇薇安殿下!他冲着薇薇安殿下去了!”
“拜蒙!你把薇薇安放下!”
“就凭你们这些人类……也像命令本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所有的记忆以火光、惨叫、风声、寒冷以及疼痛为结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躺在最下面的魔鬼,拜蒙。
黑色的羽翼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向下弯折,断裂处露出森森白骨,涌出的血水已经凝固,与灰尘碎屑凝结在一起。他的面容却与薇薇安想象中不太一样,故事中的魔鬼总是长着一张狰狞尖利的嘴脸,有着弯曲的犄角与锋利的牙齿,但下面那个男……人,却有一张苍白瘦削脸,血污与灰尘像是洁白画布上的几笔油画试色,白色荷叶领的丝绸衬衫挂在身上,露出雪□□壮的胸脯,一起一伏。几绺银白色的碎发盖在额前,盖在他挺拔的鼻子上。他蹙着眉,环抱着胳膊,痛苦地呼吸。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记忆中巫师姐姐所说的“魔鬼”,倒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薇薇安重新坐回原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日光顺着藤蔓从窗外伸进来垂落在她的身侧,红色果子诱人,薇薇安又饿了。
果子鲜艳,闻起来酸香,心中本能的想法让她畏惧。她蜷缩着,望着窗外刺眼的光芒又睡了过去。就这样醒醒睡睡,睡睡醒醒,日升月落,薇薇安竟然已经在断楼上待了三四日。
空虚的肠胃突如其来的绞痛让她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干涸的嘴唇分泌不出一滴唾液。她看着身旁的果子,抿了抿嘴吧。
也许是自己记错了呢?或许是自己记混了呢?这个果子并没有毒,只是自己意识错乱记错了吧。吃了它就不饿了,我只吃几口。她如是想,手也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竟将藤蔓上的浆果尽数采下塞进嘴里。酸涩的果汁在口中迸溅开来,一股强烈的反胃直冲喉咙。薇薇安强迫自己将浆果咽下去,扶着墙捶胸口。
酸味掩盖下的苦涩在嘴里弥漫开来。薇薇安终于不饿了,但四肢却开始发冷发麻,眼睛变得迷糊,头晕目眩。
看来自己并没有记错,这个果子就是有毒的……
薇薇安捂着肚子直不起身,将手伸进喉咙扣吐。不知道吐了多少,吐到手脚虚软,倒地不起,薇薇安大口喘息着,望着窗外的太阳,几只鸟儿从天空飞过。
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在这人鬼不见的地方白白死去,多么的可怜可悲,这绝对不是她薇薇安的命运!她不要死!她不要死!
强烈的求生意识支撑着她脆弱的身躯,随手摸到一物就要砸向地面,却在接触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她真的要唤醒下面这个沉睡的恶魔吗?
是他将自己挟持逃出学院,是他将自己带来这个破败阴森的城堡,是他害得自己差点死在这里。现在将他唤醒,他是会拯救她,还是毁灭她呢?
又一阵钻心地绞痛让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就赌一把!
薇薇安高高扬起手臂,重重地敲了下去。
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嗡鸣在城堡里荡漾开来,叩击着断裂的墙壁,残破的窗户,惊起林间鸟儿纷飞四散,稀碎的石子震动,落下砸在了男人的脸上。
拜蒙蹙了蹙眉,并没有响动。
噹——
又是一声清脆悠远的敲击,薇薇安感到一股清泉从四肢百骸穿过,连肚痛都减轻了几分,却也只有短短一瞬。清音淡去,混沌的神思又奔涌而至。
噹——
她好似要将手里的东西敲碎,使出所有的力气将它狠狠砸向地面。绵长的回声回荡在城堡四壁,却又在不久之后重归宁静。万籁俱寂,唯有远处的鸟儿叽叽喳喳。薇薇安紧紧抓着肚子,额上的冷汗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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