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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软禁（第1页）
幽香居外，重兵把守，甲胄在冬夜的寒风里泛着冷硬的光。
侍卫们沉默伫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严防死守，并非守护，而是禁锢，防止屋内那人再有异动。
屋内炭火燃得足，却驱不散那股子深入骨髓的阴冷与药味。兰策躺在棉被下，脸色比身下的素白软枕还要苍白几分，唇上毫无血色，唯有眉心因疼痛而微微蹙着，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稳。
他的袖箭、随身的匕首，乃至一切可能伤人的物件，早已被搜检干净。
两名新拨来的仆人低眉顺眼地守在门外，屋内，一名约摸四五十的府医刚刚直起身。
他接过仆从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目光扫过床榻上无知无觉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兰灏一直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圈椅里，此刻才起身，对府医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到外间角落。
府医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医者惯有的谨慎，“世子殿下，公子他，外伤已处理妥当，内息紊乱，肋骨确有骨裂，但好生将养，旬月之间应无大碍。”
兰灏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府医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声音也更低了几分：“因外力重创与急怒攻心，胃疾已然恶化。腹内旧日淤结的血块，增大数倍不止，盘踞之处，甚为凶险。”
他抬眼，飞快地觑了一眼兰灏的神色，后面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没敢立刻吐出来。
兰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若依如今情势，不施以猛药干预，他还能撑多久？”
府医额角渗出细汗，字斟句酌，“若，若能及时停药，并佐以温和调理、对症下药，精心养护，或可，或可延寿两至三年。若再受刺激，或用药失当，则，随时可能……”
“知道了。”兰灏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先前所用之药，分量再加重两次。之后再医治，记住，手脚干净些。”
府医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头垂得更低，“是。”
“父王那里，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兰灏目光转向内室方向，声音淡漠。
府医指尖都在抖，“下官明白，肋骨骨裂，需静养，内伤并不严重，仔细调理便是。”
“明白就好，退下吧。”
“下官告退。”府医深深一揖，不敢再多停留，提着药箱匆匆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合拢，内室只剩下炭火偶尔噼啪的声响，以及床上之人几不可闻的、轻浅到令人心慌的呼吸声。
兰灏踱步回到床前，垂眸看着昏迷中的兰策。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残忍的弧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这满室寂静听：
“兰策啊兰策，你便是觉察到汤药有异又如何？抓不到实证，便无人信你。如今你重伤昏迷，还不是我想如何便如何！
哈～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滋味……可还回味无穷？”
他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伸手，竟是极细致地替兰策掖了掖被角，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
只是那声音，却轻得像毒蛇吐信，“你从前何等风光？王府独一无二的世子，父王捧在手心的珍宝，顾清风倾心相授的徒弟！还有爱侣！”
他眼神凶狠，“初次见面时，你骄纵跋扈，目下无尘，我便不喜你。后来知道你的身份，便更是不喜了。
你知不知道，你炫耀的每一样，得意的每一分，都是偷来的，抢来的，是从我这里夺走的。”
他的指尖掠过兰策散在枕上失了光泽的墨发，眸光幽深闪动，漾开一抹混杂着恨意与快意的笑：
“父王的宠爱，世子的尊荣，顾清风的关注，所有的一切，现在，全都是我的了。而你，只能躺在这里，像块破旧的抹布，等着一点点烂掉。是不是很公平？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无端显得阴森。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残留着一丝生气。
兰灏笑够了，慢慢收敛了表情，只剩眼底一片冰封的狠绝。他俯身，贴近兰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一字一句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的。我娘的血债，罗姨的仇，我们，慢慢算。”
与此同时，书房内。
兰煜雪听完府医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禀，紧绷了整晚的心弦，终于悄然松了一线。肋骨骨裂，虽也是伤，但总好过脏腑破裂、性命垂危。其他的皮外伤，敷了药，好生养着便是。
他挥退府医，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手边，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那是从前兰策作为王府世子时从不离身的信物。自身份揭穿、玉佩收回后，他便一直将它放在这里。
指尖抚过玉佩上精心雕琢的纹路和那个小小的“策”字，兰煜雪眼神复杂。
曾几何时，佩戴它的少年鲜衣怒马，笑容明亮，虽有些骄纵，却也懂得在他案牍劳形时陪在身旁，软着嗓子唤爹爹……
怎会，怎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满手血腥，偏执癫狂，竟连曾经朝夕相对的师叔都能痛下杀手……
难道真是血脉里带来的罪孽，无可更改？
昨夜林惊鸿疯了一般质问他为何又轻轻放过，为何不直接杀了兰策，他答不上来。
兰策呢喃着喊疼，喊冷，要爹抱抱，他如何还能下得去手！
他猛地合上锦盒，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将那些纷乱扰人的回忆也一并关进去。
窗外，北风萧萧，卷过枯枝，发出凄厉的呜咽。
幽香居外，又一队侍卫沉默地换岗。为首的一名侍卫队长，身形挺拔，在交接的间隙，目光似不经意地投向那扇透出微弱烛光的窗户。
袖中的手，无声地，缓缓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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