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处理的间隙,她会抬起头,透过医帐敞开的门帘,望向水寨前沿的方向。那里的厮杀声最为激烈,烟尘混合着血腥气弥漫不散。他,就在那里。
一丝难以言喻的揪心,悄然划过心湖。但她立刻甩甩头,将这份牵挂强行压下,继续投入到下一场救治中。在这里,她的战场,同样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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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金军的第一波攻势虽然被打退,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但更多的金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新生营的将士们虽然凭借工事和顽强的意志死死顶住,但伤亡也在持续增加,箭矢的消耗更是惊人。
辛弃疾眉头紧锁。金军这是在用仆从的签军消耗他们的力量和箭矢!真正的主力骑兵,还在后面虎视眈眈!
“报!”一名斥候满身血污,连滚爬爬地冲上了望台,“辛将军!西侧……西侧黑石渡方向,出现大量金军船只!赵斌将军所部……正在与敌激战!”
辛弃疾和耿京同时心头一紧!金军果然分兵了!
“黑石渡情况如何?”辛弃疾急问。
“敌军战船数量众多,约有三十余艘,攻势很猛!赵将军所部……似乎……似乎有些吃力!”斥候喘着粗气回道。
辛弃疾目光锐利地扫向黑石渡方向,那里隐约可见船影幢幢,杀声震天。赵斌麾下是百战水师,依托地利,就算敌军势大,也不该如此快就显露出“吃力”的迹象……除非……
他脑中瞬间闪过赵斌称病、周奎眼神闪烁的细节,那股不安感骤然放大!
“大帅!”辛弃疾猛地看向耿京,“我怀疑赵斌有诈!黑石渡恐不能久持!需立刻派水军支援,并防备其倒戈!”
耿京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若赵斌真与金人勾结,我军水寨西侧将门户大开!”
就在此时,又一名浑身是水的哨探被拖了上来,他肩头还插着半截断箭,嘶声道:“将军!不好了!赵斌……赵斌他……阵前倒戈!引金军战船直扑我水寨西侧水门!周奎将军力战……殉国了!”
仿佛一道惊雷,在了望台上炸响!
尽管有所预感,但当猜测被证实的瞬间,辛弃疾还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赵斌的投降,根本就是金人与张安国,或者说与那“墨医”联手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麻痹他们,从内部撕开新生营的防线!
“狗贼!”耿京目眦欲裂,一把拔出佩剑,“我去宰了那个叛徒!”
“大帅!冷静!”辛弃疾一把拉住他,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压力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燃烧着骇人的光芒,“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水寨西侧水门必须立刻封死!李铁枪!”
“末将在!”浑身浴血的李铁枪吼道。
“你带本部人马,死守西侧寨墙,绝不能让一个金兵从水门登岸!”
“得令!”
“传令水军所有艨艟斗舰,不惜一切代价,拦截冲击水门的敌船!用火攻!”
“命令预备队,全部上前沿!弓弩手,集中火力,覆盖水门区域!”
辛弃疾的声音如同冰雹砸落,一道道命令没有丝毫迟滞。在巨大的变故和危机面前,他展现出超越年龄的冷静与果决。叛徒的倒戈确实带来了致命的威胁,但也彻底粉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所有手段!
整个新生营,因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而短暂慌乱后,在辛弃疾雷厉风行的指挥下,再次如同绷紧的弓弦,爆发出顽强的生命力。将士们眼中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和拼死一战的决心,吼叫着迎向从水陆两个方向扑来的敌人。
战局,瞬间进入了最惨烈、最危急的关头!
水寨西侧,火光冲天,那是新生营的水军驾驶着点燃的火船,义无反顾地撞向试图突破水门的金军战船!爆炸声,船只碎裂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与震天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将这片水域变成了血肉磨坊。
辛弃疾依旧挺立在了望台上,玄甲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他望着西侧那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望着在敌船上隐约可见的、赵斌那狰狞的旗帜,紧握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叛徒……必须付出代价!
但他更知道,此刻,他必须守住这里,守住这片凝聚了无数心血和希望的新生之地,守住……那些他必须守护的人。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医帐中那个忙碌的、纤细而坚韧的身影。
“青珞……”他在心中默念,如同最虔诚的祈祷,“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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