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龙椅的倒影(续)
顺着白狼的目光望去,宫墙的阴影里站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看见张廷玉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食盒的盖子没盖紧,露出里面的桂花糕,香气漫过来,石文突然想起石敢当每年秋天都会摘桂花酿酒,说“这味道像宫里的”。
“谁让你来的?”张廷玉的声音冷得像殿角的冰。那小太监的袖口绣着极小的“八”字,是胤禩府里的记号。
“是……是八爷让奴才来给殿下送点心。”小太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八爷说,殿下刚进宫,怕是吃不惯御膳房的东西。”
石文抓起块桂花糕,指尖捏得太紧,糕点碎在掌心。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东宫里撞出回音:“替我谢过八爷,就说……我更喜欢吃围场的烤兔子。”
小太监的脸瞬间白了,磕头如捣蒜:“奴才……奴才告退。”
看着他踉跄着消失在宫墙拐角,石文把碎糕点扔给白狼。白狼嗅了嗅,扭过头去,喉咙里发出不屑的呼噜声。
“它比我聪明。”石文用柴刀挑起块没碎的糕点,往宫墙外扔去,“知道哪些东西能碰,哪些碰不得。”
张廷玉的后背泛起寒意。这孩子在围场长大,不懂官场的弯弯绕,却有种野兽般的直觉——能嗅出糖衣里的毒药。他突然想起昨夜在破庙里,白狼也是这样,对着胤禩党羽送来的伤药龇牙,后来才发现药里掺了让人失语的草乌。
“殿下明鉴。”张廷玉躬身行礼时,左肩的伤口又开始疼,像有只蚂蚁在啃噬骨头,“八爷府的东西,以后还是……”
“我知道。”石文打断他,用柴刀在地上的“国”字旁边画了个狼头,“我爹说,对陌生人笑的狼,要么是饿极了,要么是想咬你喉咙。”
暮色漫进东宫时,康熙派人送来套玄色常服。石文换上时,发现领口绣着极小的狼纹,针脚与石敢当那件兽皮袄上的补丁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张廷玉说过,当年孝诚仁皇后的陪嫁绣娘里,有个是石敢当的远房表姐。
“张大人,”石文摸着领口的狼纹,“我想知道,我额娘素心……到底是怎么死的。”
张廷玉的喉结滚了滚。他昨夜在宗人府的旧档里看到,素心“病逝”那天,胤禩的生母良妃曾去阿灵阿府里“探病”,回来后就赏了贴身宫女一匹云锦,那宫女后来嫁给了密云县丞——就是那个在牢里喊出“明慧揣着废太子亲笔信”的县丞。
“奴才查到些线索,但还没确凿证据。”张廷玉从袖中掏出张纸,上面用炭笔描着几个人名,“素心去世前三天,曾去过大觉寺上香,当时陪同的,是良妃身边的掌事嬷嬷。”
石文的指尖在“良妃”二字上戳出个洞:“就是那个……八爷的额娘?”
“是。”张廷玉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燃起的火苗比东宫的炭盆更烈,“老档里说,素心从大觉寺回来后就开始咳血,太医院的人诊断是‘急病’,可给她抓药的药铺掌柜,三个月后就举家搬迁,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白狼突然对着门口低吼。李德全提着盏宫灯走进来,灯影里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万岁爷让奴才来问,殿下今晚想用什么晚膳?御膳房备了鹿肉羹,说是当年皇后娘娘最爱吃的。”
石文的目光落在宫灯的纱罩上,那里绣着缠枝莲,和素心留下的那块红绸上的花纹一模一样。他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告诉皇阿玛,我想吃烤兔子,要白狼猎的那种。”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下。转身时,他的袍角扫过张廷玉的靴尖,留下个淡淡的脚印——那脚印的形状,与昨夜破庙里黑衣人的靴底完全吻合。
夜深时,东宫的偏殿还亮着灯。石文趴在案上,对着张廷玉找来的《皇舆全图》发呆。图上的木兰围场被朱砂圈了个圈,旁边写着“秋狝重地”,他用指尖戳着七星湖的位置,那里是白狼的出生地,石敢当说“这湖底通着龙宫”。
“张大人,”石文突然抬头,“你说皇阿玛……真的信我吗?”
张廷玉正在给伤口换药,酒精渗进皮肉的疼让他倒吸口冷气:“万岁爷若是不信,就不会让您住东宫了。”
“可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件……失而复得的宝贝。”石文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殿里的影子,“不是看儿子,是看……能修补他遗憾的东西。”
药棉上的血滴在地图上,晕开在“紫禁城”三个字上,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张廷玉想起康熙对着龙椅倒影发呆的样子,突然明白,这对父子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二十年的光阴,还有个被捧在手心二十年的假货——胤礽的存在,像根刺,扎在康熙心里,也扎在石文未来的路上。
“天亮后,奴才陪您去宗人府看看。”张廷玉把染血的药棉扔进炭盆,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阿灵阿虽然死了,但他的管家还在,或许能问出些素心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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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文没说话,只是用柴刀在狼头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人。那人戴着皇冠,却长着狼的眼睛,手里握着把柴刀,刀刃上刻着“真”字。
三更的梆子敲过,白狼突然竖起耳朵。石文跟着它跑到院墙边,看见墙头上蹲着个黑影,手里拿着支箭,箭头对准了偏殿的窗户。白狼纵身跃起,咬住那人的手腕,箭“嗖”地射偏,钉在廊柱上,箭羽还在嗡嗡作响。
“是八爷府的弓箭手!”张廷玉认出那人腰间的黄带子,是宗室子弟的标志。他冲过去夺下弓箭,却在箭杆上看到行小字:“假太子不死,真太子难立。”
石文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他想起白天那盒桂花糕,想起李德全的脚印,想起胤禩“吐血”的时机——这些人根本不是要杀他,是要逼康熙杀了胤礽,好让他这个“真太子”名正言顺地坐稳位置。
“把他交给九门提督。”石文的声音冷得像围场的冰,“让他招供,是谁指使的。”
黑影被拖走时,嘴里还在喊:“八爷饶命!奴才只是……只是想帮殿下除去障碍!”
白狼对着黑影的背影龇牙,冰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寒光。石文摸着它的头,突然低声说:“小白,你说……这宫里,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康熙的圣旨传到东宫:“胤礽狂悖无道,着废黜宗室身份,贬为庶人,流放宁古塔。”石文捏着圣旨的指尖泛白,纸页上的墨迹仿佛在滴血——那流放的路线,正好经过木兰围场。
他突然抓起柴刀往外跑,张廷玉追出去时,看见他跪在乾清宫门口,青棉袍上还沾着昨夜的雪:“儿臣求皇阿玛收回成命!”
康熙的声音从殿里传出来,带着疲惫的沙哑:“你可知他是假货?留着他,迟早是祸害。”
“儿臣知道。”石文的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可他也是条人命!当年换包的事,他未必知情!皇阿玛若是杀了他,和那些换包的人……有何区别?”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康熙站在门内,银须上沾着霜,龙袍的下摆扫过石文的肩膀:“你想放了他?”
“儿臣想让他去木兰围场,给我爹养伤。”石文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朝阳,“我爹说,人犯了错,要么偿命,要么赎罪。让他去围场种树,种够二十万棵,就算赎了他占我身份二十年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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