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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章 轻云暗探（第1页）

康熙七年三月，成都府西郊山道间，一袭青衫的周轻云牵马缓行，眉宇间凝着几分难以化解的忧色。春山如笑，她却无心观赏。

此番奉师命下山查探成都周边灵气异动，本是寻常任务。然而，越是深入这西郊群山，一种莫名的预感便越发清晰——或许，能在这里找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自当年苗疆惊变，传闻他已殒落，那道撕心裂肺的痛楚虽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却化作一根深埋心底的刺，稍一触碰，便隐隐作痛。

连日查访，几处异常的灵气波动皆指向这片人迹罕至的深山区。这日行至一处山间小镇集市，她正欲寻个茶摊歇脚，目光却被街角奇石铺前的几人吸引。

为首竟是个半大少年，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身穿粗布短褂，脚踏草鞋，一副山里娃子的打扮，但面容俊朗，眼神清澈灵动。他正指挥着几个伙计模样的汉子，将数块冒着凛冽寒气的“北海玄冰”小心翼翼地装入特制的木箱。旁边还有几件刚刚交割的“火浣纱”斗篷，灵光隐现，绝非俗物。

让周轻云心头剧震的，并非这些价值不菲的极地特产，而是那少年周身流转的气息！那筑基根基，浑厚扎实，带着一股勃勃生机与朝阳之气，分明是玄门正宗的白阳图解路数！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这少年体内金丹初成的迹象已然显现，那金丹气息竟隐隐透出她极为熟悉的、带着某种独特运转痕迹的“混元真经”的醇和韵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凌厉无匹、专克邪魔的剑意，似是武当“炼魔剑诀”的雏形！

“这……这混元真气的运转方式……”周轻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个尘封多年的身影瞬间浮现心头，“是他独有的痕迹！难道……难道他没死？这少年是他的传人？”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般疯长。强烈的探究欲压过了理智，周轻云决定暗中跟随这少年。她悄然隐去身形气息，如同无形的影子，远远缀在后面。

那少年虽年纪不大，却机警得异乎寻常。他并未直接返回，而是带着伙计在镇里兜了几个圈子，又假装购买了些普通山货，方才驾起一道略显青涩却速度极快的遁光，向着西面深山而去。遁光色泽奇异，似混元一气，又隐含剑芒，正是其所修功法的外在显现。

周轻云小心翼翼，将追踪距离拉到极限。那少年的遁光时而高飞，时而低掠，路线迂回，偶尔还会突然停下，看似观察山势，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过身后虚空。有两次，周轻云几乎以为自己的行藏已被看破，幸得她修为精深，匿迹之术高明，才堪堪避过。

“好厉害的灵觉！这娃娃的功法路数，与那人一脉相承……”周轻云越跟越是心惊。

终于，前方出现一处云雾缭绕的幽谷。少年遁光投入谷口云雾，瞬间消失。周轻云在谷外悬崖落下，凝神观察，只见谷口阵法浑然天成，将内外气息彻底隔绝，若非亲眼所见，绝难发现此间奥秘。

她屏息凝神，缓缓靠近，试图寻找阵法脉络，确认心中猜想。然而，就在她踏入谷外那片看似寻常的草地时，异变陡生！

几株含羞草叶片无声合拢，一丛杜鹃无风自动，微微摇曳。下一瞬，她心头蓦地警兆乍现，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眼睛盯上！不及细想，青索剑意本能护体，身形如电倒射而出。

几乎同时，方才立足之处，几条翠绿藤蔓如灵蛇般破土而出，却卷了个空。

“被发现了！”周轻云心头一凛，对方感知之敏锐，反应之快，超乎想象。她剑光一展，便要遁走。

“这位仙子请留步！”一个尚带稚气却已显沉稳的声音响起。只见那布衣少年（袁青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拱手行礼，眼神清澈，带着好奇，却无恶意。“仙子跟随小子一路，想必有事。何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周轻云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气息奇特的少年，心中念头飞转。对方既然点破行藏，又言辞客气，倒不似要动手。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清声问道：“小道友如何称呼？此间主人又是哪位前辈？此地阵法玄妙，不知是何方高人清修之所？”

她紧紧盯着袁青诀，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袁青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更显年少灵动：“小子袁青诀。回仙子的话，此间是家师清修之地。只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家师正值闭关紧要关头，实在不便见客。方才小子接到师父神识传念，命我出来告知仙子，多谢仙子远来，谷中狭小，招待不周，还请仙子见谅，他日若有机缘，再请仙子入谷一叙。”

“闭关？”周轻云心头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但更多的却是怀疑。这借口未免太过巧合！“不知令师名讳如何称呼？我观小道友功法玄妙，心生向往，或与令师有旧也未可知。”

袁青诀笑容不变，应对得体：“家师隐居避世，吩咐过小子，不得在外轻易提及他老人家名讳，还请仙子恕罪。至于功法，乃是家师根据小子体质随手点拨，粗浅得很，当不得仙子谬赞。”

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拒绝了透露师承，又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功法来历。周轻云看着他清澈坦荡的眼神，一时竟无法判断他所说真假。

她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云雾缭绕的谷口。里面的人，是他吗？若真是他，为何避而不见？是伤势未愈？是另有隐情？还是……根本不愿见她？

万千疑问堵在胸口，却得不到答案。对方以“闭关”为由，让一个少年弟子出面打发，姿态已然明确。她若强行闯入，先不论能否破开这玄妙阵法，便是这份姿态，也落了下乘。

“既如此……”周轻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是我唐突了。请小道友转告令师，峨眉周轻云，冒昧来访，望他……保重。”

她刻意报出姓名，若谷中之人真是他，定然明白是谁来了。

袁青诀恭敬行礼：“仙子的话，小子一定带到。仙子慢走。”

周轻云深深看了一眼那云雾深锁的山谷，仿佛要将这地方刻入心底。随后，她剑光一展，化作一道青虹，决然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天际。

谷内，精舍窗前。

张玄负手而立，望着周轻云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澜，唯有袖中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洛蓠悄然来到他身后，轻声道：“师尊，她走了。”

“嗯。”张玄淡淡应了一声，良久，才低语道，“不见，对彼此都好。”

山谷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云雾依旧缭绕，将所有的秘密与情感，都牢牢锁在了这方幽谷之中。唯有那一句“他日若有机缘”，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预示着未来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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