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城,如其名,像一头匍匐在南荒边缘的黑色巨兽,通体由一种名为“黑曜石”的粗粝矿石垒砌而成。这种石材不仅能吸收光线,让城市常年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据说还能一定程度上隔绝神识探查,为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与身影提供了天然的庇护。
主街“黑石道”宽阔得有些惊人,足以让八匹拉车的低阶妖兽“黑鳞驹”并行而不会显得拥挤。地面铺就的黑色石板,历经千年风霜与无数脚步的踩踏,早已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侧建筑扭曲的阴影和行人匆忙的脚步。石板缝隙间,凝结着深褐近黑的污渍,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混合物——干涸的血迹、倾洒的酒液、腐烂的肉屑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油腻,共同构成了这座城市独特的“底色”。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极其复杂刺鼻,浓郁的药草味、金属锻造的烟火气、妖兽材料的腥臊,与劣质脂粉的甜腻、烈酒的辛辣、还有那仿佛渗入砖石骨髓、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与煞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能令初来者作呕,却让亡命之徒倍感兴奋的味道。
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粗犷、坚固,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巨大的黑石堆砌,缝隙用混合了铁屑的泥浆填充,窗户窄小,如同巨兽眯起的眼睛。招牌更是直白得赤裸裸,带着蛮荒之地的野性:“张记法器,概不还价,穷鬼滚蛋”、“百草阁,假一赔十(需当场自证,缺胳膊少腿本阁概不负责)”、“杀人越货,专业善后,信誉卓着,魂飞魄散亦能处理”。
行人如织,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有身高近丈、肌肉虬结、身背门板般巨斧、浑身布满狰狞疤痕的体修,行走间地面微颤;有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绿油油鬼火般眸子的鬼修,所过之处,温度都似乎降低几分;有驾驭着驯化妖兽——如龇牙低吼的“影狼”、吐着信子的“双头蟒”——招摇过市的御兽门弟子,引来周围或羡慕或忌惮的目光。但更多的,则是如沈砚一般,风尘仆仆、衣衫普通、眼神警惕中带着疲惫的散修。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煞气,腰间或背后挎着兵刃,眼神交汇时,充满了审视与算计,显然都是在刀口舔血、挣扎求存之辈。
沈砚早已将自身气息收敛至炼气六层左右,一个在黑山城最普通不过的低阶散修水准。他沿着黑石道边缘缓步前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两旁店铺与行人,实则“星轨引导术”带来的远超同阶的敏锐感知已被催发到极致。空气中那些细微的灵力波动、暗处投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甚至是一些隐秘的神识探查,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湖中荡起圈圈涟漪,被他一一捕捉、分析、铭记。他就像一头初次踏入陌生领地的孤狼,谨慎地评估着环境中的每一分危险与机遇。
他需要先找一个落脚点。并非那些临街的、装饰华丽、有美貌女修迎客的豪华客栈,那里固然舒适,却也是各方势力眼线混杂、最容易暴露身份的地方。他需要的,是足够隐蔽、流动性大、不那么引人注目,甚至带着点混乱意味的地方,唯有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隐藏自己,避开司命府可能的追查。
随着他离开主干道,拐入几条更加狭窄、光线因两侧建筑挤压而显得愈发昏暗的岔路,主街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迅速减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压抑、更加冰冷的氛围。这里的建筑更加破败,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黢黑的石体,一些角落里甚至能看到蜷缩着的、气息微弱的乞丐或伤者。行人的神色也更加冷漠,彼此间保持着更大的距离,眼神碰撞时,往往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终于,在穿过几条迷宫般的小巷后,他在一条名为“阴鼠巷”的巷子尽头,看到了一面歪斜的、几乎要断裂的木杆上挑着的酒旗。旗面脏污不堪,原本的颜色已不可辨,只有一个模糊的、用墨汁潦草写就的“宿”字,在微风中无力地晃动。旗杆下,是一扇半掩着的、布满虫蛀和裂纹的木门,门轴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罢工。
推门而入,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陈年的霉味、劣质烈酒的辛辣刺鼻、汗液的酸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草药味,共同构成了这家客栈的“迎宾礼”。内部空间逼仄而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油灯,勉强驱散着一小片黑暗。光线边缘,是几张破旧的木桌和长凳,零散地坐着几个身影。他们或是独自埋头喝着浑浊的、不知名的酒液,眼神麻木空洞;或是三两人聚在一处,低声交谈,但眼神却不时警惕地扫向门口和周围。沈砚的进入,只引起了其中一两人短暂的、毫无感情的瞥视,随即目光便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浪费力气。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打着瞌睡、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他身形佝偻,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修为只有炼气三层,而且气息衰败浑浊,显然是道基受损、寿元无多的模样。这样一个人,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开一间客栈,本身或许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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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店?”似乎是感应到有人靠近,老者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得如同死鱼般的眼睛扫了沈砚一眼,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破风箱在拉动。
“嗯。怎么算?”沈砚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模仿着这里大多数人说话的语气。
“单间,一天两块下品灵石,包月五十。通铺,一天半块。”老者有气无力地报出价格,语速缓慢,“先付钱,后入住。规矩,不准在店内动手,违者,死。”
最后那个“死”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件如同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情。这是黑山城底层区域的通用法则,简单,直接,血腥。
沈砚没有犹豫,直接从怀中(实则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取出六十块下品灵石,堆在落满灰尘的柜台上。“单间,先住一个月。”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从司命府修士那里得来的收获,仔细研究那枚得自古怪老者的白色玉简,并系统地打探消息。此地虽然环境恶劣,但胜在隐蔽,这老者看起来也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所有好奇心,正是理想的蛰伏之所。
老者浑浊的目光在灵石上停留了一瞬,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慢吞吞地将灵石扫进柜台下一个抽屉里,然后从身后墙壁上取下一把锈迹斑斑、甚至带着点绿色铜锈的钥匙,丢在柜台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钥匙上刻着模糊的“甲七”二字。他随即指了指旁边一个通往二楼的、更加狭窄且陡峭的木楼梯,便重新闭上眼睛,将头埋得更低,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对沈砚不再有丝毫兴趣。
沈砚拿起钥匙,指尖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粗糙的锈蚀感。他径直走向楼梯,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不堪重负。二楼的环境比楼下更加不堪,楼道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黄泥和草梗。一盏昏暗的油灯挂在楼道尽头,勉强照亮着一个个紧闭的、同样破旧的房门,门牌号模糊难辨。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灰尘和腐朽气息。
找到“甲七”房,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推开房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涌出。房间内部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张硬木板搭成的床,上面铺着薄薄一层不知名的干草和一张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褥子;一张缺了一条腿、用几块黑石垫着的破桌子;一个边缘已经破损的灰色蒲团扔在墙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光线从唯一一扇糊着厚厚油纸的小窗户透进来,显得朦胧而压抑。
沈砚并不在意这些。反手关好门,他并未立刻检查房间,而是屏息凝神,将耳朵贴近门板,仔细聆听了楼下的动静片刻,确认无人跟踪,也无人特意留意他这间房之后,才稍稍放松。他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张自己闲暇时绘制的简易“隔音符”和“预警符”,小心翼翼地贴在门缝和窗棂之上。这些符箓品阶不高,效果有限,若是遇到精通此道或者修为高深者,形同虚设,但至少能起到一点警示和隔绝声音的作用,聊胜于无。
他盘膝坐在那个破旧的蒲团上,并未立刻开始修炼或清点收获。当务之急,是处理掉那些来自司命府的制式法器。这些东西如同烫手山芋,留在身上一刻,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休息了约半个时辰,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后,沈砚再次出门。他没有走黑石道那些门面光鲜的大店铺,那些地方背景复杂,与各方势力牵扯甚深,很容易留下痕迹。根据之前路过时的观察和直觉指引,他转向黑石道后方一片更加混乱、更加无序的区域——那里是黑山城着名的“鬼市”。
即使是在白天,鬼市也笼罩在一片阴森的氛围之中。这里的道路更加狭窄曲折,两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地摊,摊主大多面目模糊,或戴着面具,或笼罩在斗篷里,沉默地坐在自己的货物后面。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来路不明:有沾染着泥土和暗红色痕迹的古老兵器碎片;有被封在玉盒中、仍在微微跳动的不知名妖兽心脏;有颜色诡异、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草;甚至还有一些铭刻着诡异符文的骨头、盛放在透明瓶罐中的阴魂……叫卖声也低哑诡异,如同夜枭啼鸣,在狭窄的巷道间低回盘旋,仿佛怕惊扰了某些沉睡的存在。
沈砚兜帽压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如同一个幽灵,在一个个摊位前缓缓走过。他目光锐利,看的多,问的少,主要是在观察摊主和周围潜在买家的气息与反应。最终,他停在了一个位于角落、招牌上只画着一个简易骷髅标记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尖嘴猴腮,修为在炼气七层左右,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闪烁着市侩与精明的光芒,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黑货”贩子。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几件司命府的制式法器——三根阴气森森的“丧门钉”、一条布满倒刺的“勾魂索”、以及一面边缘有些破损的“引魂幡”,连同一些从司命府修士身上搜刮来的、自己用不上的低阶材料,一股脑地放在摊位上那块还算干净的灰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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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精瘦摊主眼睛微眯,拿起那根最为显眼的丧门钉,指尖一缕乌光闪过,仔细探查了一下其内部结构以及残留的些许灵力印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谨慎。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啧,司命府的玩意儿?道友,这东西……有点扎手啊。”他特意在“司命府”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在试探沈砚的反应,并抬高压价的筹码。
沈砚兜帽下的面容毫无变化,声音透过布料传出,低沉而沙哑,不带丝毫情绪:“开价。”
摊主嘿嘿一笑,那笑容显得颇为奸猾,伸出五根枯瘦的手指,在沈砚眼前晃了晃:“这些东西,打包,五十下品灵石。风险太大,我收了也得想办法抹去印记,搞不好还得砸手里。”
这个价格简直是明抢,连材料本身价值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沈砚也不废话,直接伸手,作势要将东西收回。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哎,别急嘛道友!价格好商量!”摊主连忙用手按住沈砚的手腕,触手只觉一片冰凉,“八十!最多八十!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这行的难处不是?这司命府的东西,就像个火药桶,谁知道会不会炸……”
“一百二。”沈砚报出一个相对合理但仍偏低的价位,同时手腕微微一震,一股暗劲涌出,轻易弹开了摊主的手。
摊主感觉手腕一麻,心中微凛,知道眼前这人不好糊弄,修为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脸上堆起更“真诚”的笑容,开始一番舌灿莲花的讨价还价,列举各种成本、风险,试图多榨取一些利润。
沈砚偶尔回以简短的词语,态度始终冷淡。最终,经过一番拉锯,价格定格在一百块下品灵石。沈砚清楚,这个价格对方肯定还有不小的利润空间,但他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浪费时间且增加暴露风险。拿到一百块闪烁着微光的灵石,他看也不看那摊主一眼,转身便融入鬼市涌动的人流中,几个转折便消失不见。
处理掉最大的隐患,沈砚心中稍安。他开始有意识地留意那些售卖消息的摊位,或是寻找一些人流混杂、易于探听消息的茶楼酒肆。他需要了解黑山城近期的动向,特别是关于司命府的,以及那个即将举行的、据说有筑基丹出现的拍卖会。
很快,他在鬼市边缘找到了一处名为“忘忧茶寮”的地方。说是茶寮,其实就是个用几根木柱和茅草搭起来的简陋棚子,里面摆着七八张破旧的桌子,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修士。茶水的味道寡淡,甚至带着点涩味,但价格便宜,是底层散修交换信息、短暂休息的常用场所。
沈砚在一个靠近角落、光线昏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清心茶”(名字好听,实则毫无清心效果),便默默地将神识散开,捕捉着周围嘈杂的议论声。
“……血狼团那帮疯子,真是要钱不要命!古林深处那处古修洞府,禁制厉害得很,听说他们折了三个好手,才勉强破开外层,捞到一件残破的古宝,也不知道值不值……”
“……西城李家和散修联盟为了那条新发现的小型灵石矿脉,已经火拼了三场了,死了十几个炼气中期的修士。听说李家背后有城主府的影子,散修联盟这次恐怕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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