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的暖阁内,熏笼里燃着淡淡的龙涎香,驱散了江南深秋的湿寒。金玉妍斜倚在铺着貂绒软垫的榻上,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和田玉扳指,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处置澜翠的风波刚过,后宫之中无人不赞她公私分明,弘历对她的猜忌也淡了许多,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但金玉妍深知,仅仅打消猜忌远远不够,夺嫡之路从来都是此消彼长,想要让永珹站稳脚跟,就必须削弱对手的势力,而永琪,便是目前最强劲的阻碍。
“娘娘,浣衣局那边已经按您的吩咐打点好了,澜翠姑娘虽受苦,但暂无性命之忧,也没人敢再随意欺凌她。”心腹宫女素云轻声禀报,语气恭敬。
金玉妍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澜翠跟随她多年,忠心耿耿,如今让她受这般委屈,她心中并非毫无不忍。但为了永珹的前程,这一步棋必须走。“让那边多上点心,按时送去伤药和干净衣物,待风头过了,再想办法把她接回来。”
“是,奴才明白。”素云躬身应道。
金玉妍放下玉扳指,目光转向窗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诚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素云连忙回道:“回娘娘,赵诚大人已经收到您的密信,说随时等候您的吩咐。”
赵诚是永琪身边的侍读,看似是通过正常科举选拔入宫,实则是金玉妍早年埋下的一枚暗棋。当年赵诚家境贫寒,险些因无力缴纳学费而放弃科举,是金玉妍暗中派人送去重金,助他完成学业,又托人打点关系,让他得以成为永琪的侍读。这些年,赵诚一直潜伏在永琪身边,谨小慎微,从未露出丝毫破绽,如今,终于到了他发挥作用的时候。
“很好。”金玉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告诉赵诚,时机已到,让他按计划行事。记住,务必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暴露自己。”
“奴才这就去传信。”素云躬身退下。
金玉妍端起桌上的参茶,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的思绪愈发清晰。永琪才华横溢,骑射精湛,又深得愉妃疼爱,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迟早会成为永珹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前世,永琪便是凭借着出色的才华与帝王的宠爱,一步步逼近储位,若不是他英年早逝,永珹根本没有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她要做的,不是直接陷害永琪,那样太过冒险,容易引火烧身,而是要抓住机会,巧妙地削弱他在弘历心中的好感,让弘历觉得永琪急功近利、不懂权衡,从而衬托出永珹的沉稳得体。
几日后,弘历在养心殿召集几位年长的皇子,让他们各自写一篇关于治国理政的策论。他想要借此考察皇子们的学识与政治眼光,看看谁更有能力担起大清的江山社稷。
消息传到永琪的景阳宫,永琪心中满是兴奋。他一直想要在皇阿玛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永琪自幼聪慧,饱读诗书,对于治国理政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他回到书房,铺开宣纸,拿起狼毫笔,略一思索,便下笔如飞。
他认为,如今大清刚刚经历江南水灾,百姓流离失所,国库也因此空虚。想要恢复国力,安定民心,就必须“重农桑,轻赋税”。重农桑可以鼓励百姓耕种,增加粮食产量,解决温饱问题;轻赋税则可以减轻百姓负担,让他们有更多的财力投入生产,从而促进经济恢复。永琪的思路清晰,论据充分,很快便写完了一篇洋洋洒洒的策论,字里行间都透着自信与才华。
“殿下,策论写好了?”侍读赵诚端着一杯清茶走进书房,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
永琪放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点了点头:“嗯,写好了。你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赵诚接过策论,仔细阅读起来。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文章,心中早已按金玉妍的吩咐盘算好了对策。这篇策论写得确实出色,若是原样呈上去,必定会得到皇上的赞赏。但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殿下的策论言之有物,见解独到,定能得到皇上的赏识。”赵诚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心中却在快速寻找可以动手脚的地方。他知道,永琪的性格有些急躁,急于证明自己,这正是他可以利用的弱点。
“只是……”赵诚故意顿了顿,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永琪连忙问道:“只是什么?有话不妨直说。”
“殿下,臣觉得‘重农桑,轻赋税’这一观点虽好,但如今国库空虚,若是一味轻赋税,恐怕会影响朝廷的财政收入,不利于灾后重建与边防稳固。”赵诚语气谨慎地说道,“不过殿下放心,臣只是随口一说,或许是臣思虑不周。”
永琪闻言,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赵诚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又不愿轻易修改自己的观点。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修改了。轻赋税是安定民心的关键,只要民心安定,国家才能长治久安,财政收入自然也会慢慢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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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诚心中暗喜,知道永琪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他躬身道:“殿下英明,是臣多虑了。”
随后,永琪便让赵诚将策论整理好,送到养心殿。赵诚接过策论,表面上恭敬地应着,心中却早已做好了手脚。趁着整理书桌的机会,他快速从袖中拿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细笔,在策论上悄悄修改起来。他先是将“重农桑,轻赋税”改成了“轻赋税,以安民心”,刻意弱化了重农桑的重要性,突出了轻赋税;又在策论旁边的空白处,模仿永琪的笔迹,添了一句批注:“赋税苛重则民怨生,民怨生则国不安,故轻赋税乃治国之本,可收民心之效。”
做完这一切,赵诚快速将笔收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着策论走出了书房。他知道,这小小的改动,足以改变皇上对永琪的看法。在如今国库空虚的情况下,一味强调轻赋税,无疑是急功近利、邀买民心之举,这正是皇上最忌讳的事情。
策论很快便送到了养心殿。弘历坐在御案后,逐一批阅着皇子们的策论。大多数字弟的策论要么泛泛而谈,要么墨守成规,没有什么新意,让他颇为失望。当他拿起永琪的策论时,起初还带着几分期待。永琪的文笔流畅,论据充分,确实有几分才华。
但当他看到“轻赋税,以安民心”这几个字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尤其是看到那句“轻赋税乃治国之本,可收民心之效”的批注时,脸色更是沉了下来。弘历深知,轻赋税固然能得民心,但如今大清刚经历江南水灾,国库空虚,各地灾后重建需要大量资金,边防将士的军饷、官员的俸禄也都需要财政支持。若是一味轻赋税,朝廷根本无力支撑这些开支,最终只会导致国力衰退,民不聊生。
“永琪聪慧有余,怎的这点分寸都不懂?”弘历放下策论,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与不满,“邀买民心之事,岂是皇子该做的?他以为轻赋税就能收拢民心,却不知国库空虚,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一切都是空谈。如此急功近利,不懂权衡利弊,实在让朕失望。”
站在一旁的李玉心中一凛,不敢接话,只能躬身应道:“皇上息怒,五阿哥或许只是一时考虑不周,并非有意为之。”
“考虑不周?”弘历冷哼一声,“治国理政,岂能考虑不周?身为皇子,当以国家大局为重,而非只图一时的民心。他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如何能担起大任?”
弘历的语气中满是失望。他原本对永琪寄予厚望,觉得他骑射精湛,才华出众,是个可塑之才。但如今看来,永琪虽然聪慧,却缺乏沉稳与远见,太过急于求成,根本不懂治国的根本之道。
而另一边,永珹的策论则显得沉稳得多。他在策论中提出,灾后重建应“重农桑以固根本,轻赋税以安民心,严吏治以绝贪腐”,三者兼顾,既强调了发展生产的重要性,又考虑到了百姓的负担,还提出了加强吏治、防止贪腐的具体措施,可谓面面俱到,既体现了仁心,又展现了政治眼光。
弘历看着永珹的策论,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与永琪的急功近利相比,永珹的策论显得更为成熟、周全,懂得权衡利弊,以国家大局为重。这让他更加觉得,永珹虽然年纪尚幼,却比永琪更有担当,更适合成为储君人选。
“还是老四沉稳得体,懂得权衡利弊。”弘历对李玉道,“他的策论虽然没有永琪的文采飞扬,却句句切中要害,考虑周全,可见是真正用心思考过的。”
“皇上英明,四阿哥确实成熟稳重,有大局观。”李玉连忙附和道。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启祥宫。金玉妍正在庭院中赏花,听闻弘历对永琪的不满与对永珹的赞赏,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她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娘娘,您真是神机妙算!”素云笑着道,“如今皇上对五阿哥失望,对四阿哥愈发赞赏,四阿哥的储位之路又近了一步。”
“这只是第一步。”金玉妍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永琪才华出众,根基深厚,绝不会轻易倒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继续布局,一步步削弱他的势力,让他彻底失去争夺储位的资格。”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赵诚那边,让他继续潜伏在永琪身边,密切关注永琪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及时禀报。另外,让金恒在朝堂上适时提及永珹的策论,夸赞他的沉稳与远见,进一步巩固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奴才明白!”素云躬身应道。
金玉妍看着庭院中盛开的菊花,眼中闪烁着野心与坚定的光芒。她知道,夺嫡之路漫长而艰险,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但她有信心,凭借着自己的深谋远虑与手中的势力,一定能让永珹最终胜出。
而景阳宫内,永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金玉妍算计。他正在书房中等候皇上的旨意,心中满是期待,以为自己的策论定会得到皇上的赞赏。当他得知皇上对自己的策论不满,反而赞赏永珹时,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
“怎么会这样?我的策论明明言之有物,为何皇上会不满意?”永琪喃喃自语,心中满是委屈与失落。
赵诚在一旁假意安慰道:“殿下,或许是皇上觉得您的观点过于激进,您不必太过在意。下次还有机会,您一定能让皇上改变看法。”
永琪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郁闷。他不明白,自己的观点明明是为了百姓着想,为何会被皇上认为是邀买民心、急功近利。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金玉妍的算计,他早已落入了别人精心布置的圈套。
愉妃得知消息后,心中满是担忧。她知道,皇上对永琪的不满,会直接影响到永琪的储位之争。她连忙来到景阳宫,安慰永琪道:“永琪,一次失利不算什么,你不必太过伤心。往后做事,多些沉稳,多些思虑,皇上定会重新对你改观。”
“额娘,我知道了。”永琪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证明自己的才能,绝不能让永珹超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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