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的倒计时,在风雪与紧绷的沉默中流逝。
基因纪元的一架突击艇降落在营地指定区域,下来三名技术人员——两男一女,穿着同样的银色制服,表情木然,动作精准得像流水线上的机械臂。他们带来了所谓的“神念共振手术台”,那是一个由数个可折叠金属环嵌套而成的复杂装置,展开后如同一个银色的神经突触模型,中心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多棱面晶体。
石磊和7B带着扳手、以及圣光议会的尤金修士,对设备和协议进行了苛刻的检查。尤金动用了圣光议会的“真知术”和“契约洞察”,确认冰刃提供的灵能契约条款没有明显的文字陷阱和恶意漏洞——至少在“本次修复行动”期间,基因纪元不得利用获得的数据进行直接攻击或破坏行为。
“设备原理基于量子纠缠态的精神力放大和引导,技术层级很高。”石磊一边飞快地操作着分析仪器,一边对霍震山低声道,“对接协议……确实留了数据采集后门,但主要是为了优化引导精度和记录能量反应,契约限制了他们不能将这些数据用于武器开发或逆向工程——至少明面上。”
“暗地里呢?”霍震山问。
“暗地里,我们也有后手。”7B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狡黠,“7B已在协议底层嵌入七十二组动态混淆算法和三个追踪标记。他们拿到的数据,如果不经过我们特制的‘净化钥匙’解密,至少有百分之四十会是乱码,而且我们会知道数据流向了哪里。”
技术层面的博弈悄无声息,却凶险万分。
人选方面,经过紧急商议和状态评估,最终确定了三位参与修复的非遗传承者:
首当其冲是年画张老爷子。他的《万里江山图》残卷曾引动地脉文气,是眼下与“守护”、“镇压”概念最契合的力量。老爷子服用了苏半夏调配的秘药,暂时压下了旧伤和透支,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近乎执拗的光:“这副老骨头,还能再点一次灯。”
第二位是剪纸李婆婆。她的“连心”剪纸技艺和与清子的特殊共鸣,能在精神链接中起到稳定和协调的作用。老太太没多话,只是反复擦拭着那枚古铜钱,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跟历代祖师交代着什么。
第三位出人意料,是林静漪。她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非遗“匠人”,但她的音律已超越技艺层面,触及规则,且与陆知白留下的“回响”有过直接共鸣。苏半夏检查了她的精神力状态后,认为她的音律可以作为一种“纯净的秩序载体”,在修复过程中起到调和与保护作用。
清子也想去,被所有人坚决否决。小姑娘眼圈红了,但没哭,只是把自己剪得最用心的一幅“大家手拉手围着亮石头”的剪纸,郑重地交给了林静漪。“林姐姐,带着这个……让大家的心,别走散了。”
冰刃那边,则由她亲自担任“手术”的操作员和总协调。用她的话说:“设备与我的神经接驳度最高,失误率可降低至百分之零点三。”
一切准备就绪时,距离冰刃预测的封印崩溃时间,还剩六十一小时。
行动小队在夜色掩护下出发,直奔桑耶寺废墟。除了三位传承者、冰刃和她的两名技术副手,霍震山亲自带队护卫,成员包括山魈、夜枭、扳手、铁砧,以及尤金修士——他的圣光在对抗裂缝能量的侵蚀时,仍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风雪暂时停歇,月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云层,将废墟照得一片惨白。裂缝依旧悬在乌孜大殿基座上空,暗红与深灰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内部传出的低沉咆哮似乎更加焦躁了。镇魔石所在的位置,那块看似普通的石板下,微弱的金光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开始布设‘空间稳定锚’。”冰刃下令。两名基因纪元技术人员迅速在裂缝周围三十米外,安放了六个银色的锥形装置。装置启动后,发出低沉的嗡鸣,彼此之间拉出淡蓝色的能量网格,形成一个半球形的屏障,将裂缝和镇魔石区域暂时笼罩。屏障内的空间扭曲感明显减轻,但裂缝的能量辐射依旧透过屏障传来阵阵压迫。
“稳定锚只能维持四十五分钟,超过时限会过载损毁。”冰刃提醒道,“所以,我们的手术时间,只有四十分钟。超时,就必须立刻撤离。”
年画张、剪纸李、林静漪三人,盘膝坐在“神念共振手术台”的三个节点位置。银色的金属环缓缓升起,悬浮在他们头顶,中心的多棱面晶体投射下柔和的白光,将他们笼罩。
冰刃自己则坐在手术台的主控位,后颈延伸出数条细如发丝的银色神经导管,接驳在设备上。她闭上眼,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而抽离,仿佛成了一台精密的仪器。
“精神接驳开始。三位,请放松,将意念专注于镇魔石,回想你们技艺中最核心的‘守护’、‘连接’、‘秩序’之意。”冰刃的声音直接响在三人脑海,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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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张老爷子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那卷残破的《万里江山图》。他没有展开,只是用手轻轻抚过卷轴表面,苍老的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在与画中的山川河流、千古英魂对话。一股厚重、苍茫、如同大地脊梁般的意念缓缓升起,透过手术台的引导,化作一道土黄色的温暖光流,涌向基座下的镇魔石。
剪纸李婆婆将古铜钱贴在眉心,另一只手捏着清子给的剪纸。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具体的图案,而是无数条“线”——连接师徒的线,连接血脉的线,连接技艺与心灵的线,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线。这些线纵横交错,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淡淡的、带着人情温度的银色光晕从她身上散发,同样流向镇魔石。
林静漪将玉埙横置膝上,并未吹奏。她回想的是陆知白最后时刻,那点温暖而坚定的“回响”;是清子剪纸中纯真的期盼;是营地篝火旁,大家围坐时无声的信任。她的音律之力不再外放,而是内敛成一种纯净的、包容的“场”,如同最柔和的背景音,调和着前两股力量,并为整个连接提供着保护。
三股性质不同,却同样源于文明与信念的力量,在手术台的精密引导下,如同三缕涓流,汇入镇魔石那近乎枯竭的“河道”。
基座下,那点微弱的金光,猛地跳动了一下!
“接入成功。”冰刃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快了几分,“检测到镇魔石内部十七处主要逻辑破损点,三千四百五十二处微观裂纹。开始注入秩序能量进行初步温养……能量接受度良好,破损点出现轻微愈合迹象。”
全息投影上,镇魔石的内部结构图亮起,那些黑色的断裂纹路在土黄、银白和纯净白光的浸润下,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淡、连接。
霍震山等人警戒在稳定锚屏障边缘,紧盯着裂缝和四周。山魈和夜枭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废墟阴影中扑出的混沌余孽。尤金修士则持续吟唱着低沉的祷文,圣光如同水波般在屏障内层流动,加固着对精神污染的防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十分钟后,镇魔石的金光已经明亮了一倍,内部的主要破损点修复了接近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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