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哪里话。”杏娘放下篮子,就近坐在丛丽身旁的椅子上,“您的脚怎么样了?可好些了?这段日子一直瞎忙,也没来看您。”
丛丽咬断线头,收拾好针线放进笸箩,闻言摸着左脚踝苦笑。
“人老了不中用,这只脚崴了快三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走路时间长了就一阵一阵的疼。什么活都做不了,心里干着急。多亏了你送来的药膏,要不然还有得磨,替我谢谢你爹,等什么时候碰到他老人家了,我当面好好道谢。”
她垂下眼帘,语气里满是失落,“人生了病就是个累赘,谁还当你是个人呢,各家都是一摊子事,忙得很,你能来看我,是你有心了。”
“您啊,就是爱多想。”杏娘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与丛丽的萎靡不同,她的声音充满活力,让人听了心里就欢喜,“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说着玩的,您就是心里急得跟热油锅着了火似得也没用啊,那骨头缝是一天长一丁点,长满一百天。”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乐不可支,“至于我爹,他老人家日子过得才叫舒坦呢,要我说您就该跟他学,我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跟你娘吃饱,全家不饿。”
越想越好笑,别人还没如何,她自个倒乐呵地前仰后合了,就这豁达的性子,说她不是李老爷子的亲闺女都没人信。
被她这么一闹腾,丛丽的心情不自觉明朗起来,嘴角含着轻松的笑意,“李老爷子是神仙转世,积够了福报还要回去当神仙的,咱们都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
杏娘摆手,指着地上的篮子,“今年瓜菜出苗好,菜园多了一些苗子,我想着您腿脚不便就提过来了,看看能不能用上。”
丛丽又是一通道谢:“劳烦你了,用得着,用得着,我这正着急呢,你张姐夫就不是个干细致活计的性子,撒下去的种子出的苗稀稀拉拉。一场雨下来死了一大半,愁得我嘴角都要冒泡了,春天不种菜,今年的菜可怎么够吃。”
她皱着眉头数落完,想起自家男人做的事,果断下定决心,“这回可不能让他再糟蹋了,还是让小玉栽吧。”
“哈哈!”被她嫌弃的样子逗乐,杏娘又笑得合不拢嘴,“张姐夫那么好的人听到您这么说他,可要伤心了。”
等缓了一会笑意,杏娘轻声劝解丛丽:“小玉是个好孩子,您也别太过苛待她,她一个小小孩童快比我都忙了,别累坏了身子。”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丛丽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透出一股沁入心底的哀伤,“这都是她的命,谁叫她命不好自小就没了爹娘,现在把能吃的苦都吃了,总好过吃一辈子的苦。”
丛丽夫妇育有三子四女,大儿媳妇在生第二胎时难产而亡,灾难并没有对这个小家庭表现出丝毫的同情,次年冬天大儿子染了风寒。本以为吃几剂汤药就没事了,不成想竟然越来越严重,渐渐的下不来床,饭也吃得少了。
没等天气变暖和,好好的一个大高个就这么闭上了眼睛,丢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娃。
彼时几个孩子娶的娶嫁的嫁,儿子们成婚后也已分家,丛丽夫妻跟着小儿子家一起住。庄户人家出身的都有一种宿命,即便老到腰比沉甸甸的稻穗还要弯了,只要还有力气握镰刀,也是要去田里忙碌的。
有福气的人是直到躺在棺材的前一刻,吃的都是自个亲手种出来的粮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丛丽尚且要在小儿媳手底下讨生活,家里家外的帮衬着不停手,何况一个隔了房的小女孩。小小的一点儿,人还没灶台高呢就学会了烧火做饭,踩着凳子擦洗大铁锅,踮着脚尖胳膊伸出老远。
等大了些,洗衣裳打猪草带孩子更是不在话下,成日穿着洗的发白的宽松旧衣,外人只看见她永远低着头忙碌的小身影,几乎不怎么跟人说话。
房里一时寂静无声,逝去之人留下的伤痛如同一道陈年伤疤。经过岁月的流逝,伤口表面已经结痂完好如初,可内里仍在流脓腐烂,痛入骨髓。
“您要放宽心。”杏娘打破沉默,嗓音越发柔和,“菊花娘不是个心狠之人,纵使不是自个亲生的,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会慢待了小玉。”
“她很好,我不怪她,我谁都不怪,五个手指头尚且有长短,何况是隔了房头的,我只是……只是心疼我的玉儿,她打小没了爹娘名声不好,再不挣出个能干的名头,往后可怎么找到好人家。”
丛丽声音暗哑,渐渐带了丝哽咽,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哭泣了两声,竭力压抑住喉咙口的酸涩,汹涌辛辣的气息憋得胸口闷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止住了翻江倒海的哀伤。
“现在我只奢望能活到她出嫁,找一个可靠的人家,将来到了地底下,我跟老大夫妇也有个交代,别的……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杏娘无言的拍抚她的脊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的经上布满欢乐,有的经上写满苦难,“您更要保重好身体,小玉出嫁还要您穿衣梳头呢!”
“是啊!我可得好好活着,活成个老厌恶,活到阎王爷都拿我没办法。”
晚饭时丛孝问起丽姑妈的脚,杏娘说好了□□成,还需要好好养着,走路不能太快不能太久。
“啧啧!”陈氏满脸艳羡,夹一筷子青菜,“她这个脚修养的可够长的,一躺就是几个月,什么活都不用干,真是享福。”
丛孝无动于衷,眼皮子都懒得撩起,杏娘无声地扒饭,仿佛没有听到。
唯有丛三老爷不满地轻斥:“说的什么怪话,谁家生病是享福,你去享一个试试看。”
陈氏翻他一个白眼,嘴里嘟囔几声不满,当着全家人的面还是给老头留了颜面没有呛声。
桌上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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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地头的谷子才收进粮缸,稻壳上的露水尚未干透,手持比单凶神恶煞的皂隶们,如饿狼猛虎般扑向乡民收缴赋税。
麦芽亲眼看到五岁的堂弟被绳索紧紧捆绑住手脚,倒吊于房梁之上,胥吏一手牵绳一手前指,厉声呵斥:“每亩一钱五分,今日如若不缴清,保管叫这小畜生当场头破血流,命丧黄泉。”
二叔、二婶匍匐在地苦苦哀求,他们的额头重重砸向干枯坚硬的黄土地。额头上的鲜血洇湿地面,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如索命的冤魂。
皇朝末年,外戚当政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民不聊生,苛捐杂税层层盘剥,天灾人祸接踵而至,百姓卖儿鬻女仍难存活。
世人只知身为医婆外孙女的麦芽略微通晓岐黄之术,能辨识草药治病救人,却不知作为巫族最后一个传人的她最擅长的是巫蛊之术。官兵凶恶盗匪横行怕什么,蛇蛊的毒液能腐肉蚀骨,蜘蛛蛊见血封喉,虫蛊穿肠破肚、啃噬五脏六腑……
虎狼环伺,没有雷霆手段,莫施菩萨心肠,纵使被骂作蛇蝎妖女,她也要带领家人翻越战火连天的城乡,找到百年前族人避世的那片隐秘家园。
宁可叫人怕,不可被人欺。
第22章
淡紫红色的紫云英布满绿色的田野,在湿润的微风中开的热烈张扬,肆意霸道,即便是最隐秘的角落也要占有一席之地,显示它的存在。
不过这样一副美得像一幅画的景色在农人眼里已是司空见惯,什么诗意啊意境啊,那是完全毫无所觉的存在。又不当柴又不当米的,有什么用,最多发自肺腑的感叹一句:今年的绿肥长得可真好,秋下能有个好收成了,可喜可贺。
殊不知,这已是对它最美的赞扬。
有那勤劳的农户急不可待地赶了水牛架上犁开始春耕,虽然还不到扯秧的时候,先把田犁出来有什么关系,再等下去地里也长不出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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