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杏娘看来,哪有什么甜味,屎臭味还差不多。沿河的人家,谁家臭烘烘的东西不是在河里洗的——夜壶、尿布、粪桶等,更有甚者家里养的鸡鸭猪死了也往河里掀。
活水是流动的,自家的脏东西往河里倒了会流到下游,问题是此处的河水也有上游啊,人家照样把脏东西在河里洗了流到此处。
反正杏娘一想起就膈应,她是从来不吃河水的,她娘家也不吃。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杏娘满不在乎,随口答应下来。
“嫂子要用水了,随时过去打水就是,我在家的话没得说,就算我不在家,那也不存在任何问题。我家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嫂子还不清楚,说句难听话,那比抱窝的母鸡还念家,我家就没空的时候。”
云娘忍俊不禁,大笑出声,她这样温柔含蓄的人很少有这般大的情绪起伏,实在是杏娘说地太逗了,虽然有些许对长辈的不恭。
不过更不恭的事情她也做了,比较起来这还算小意思。
两人有说有笑干活也不累,时光流淌,静谧无声。
大人们忙碌着生计,青叶跟何家的三姐妹忙着学手艺——女红。
玉陵县一年两季水稻收成,瓜果鱼虾不绝,妇人们只要能帮着干农活,其余的针织女红、灶上手艺都无严苛要求。
手上有绝活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甚要紧。农家女孩去不了村学启蒙,家里有哥哥弟弟的跟着认几个字,爹娘不重视的仍是两眼一抹黑。
丛三老爷闲来无事就教三个孙子、孙女背书、认字,权当闹着玩罢了,说来几个女孩里要数青叶认识的字最多。
丛三老爷出生时家里尚算富裕,没吃过甚大苦头,少时也跟着先生们念过书。他是属于那种典型的爱读书不求甚解,课堂上认真、勤恳,却常年霸榜倒数的“差等生”。
科举文章记不住,传记演义看一遍能说出大致情节。
老话说巧妇伴拙夫,好汉无好妻,娶了一个出了名的懒婆粮,他也没有过不满,依旧老老实实过日子。平时沉默寡言,只知埋头干活,青叶有幸见过自家爷爷侃大山,说起诸葛亮草船借箭,武松醉酒打虎,声调抑扬顿挫,情节行云流水。
说的人张口即来,情感充沛,听的人如痴如醉,仿若身处其中。
青叶小时常被爷爷抱了去放牛,找一片水草丰盛处放长牛绳,丛三老爷席地而坐搂着孙女念书。
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自个倒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牛啃光周围的青草拽着绳子往前走,他才醒过神,抱起孙女往前走几步再一屁股坐下来。
小青叶乖巧听话,尽管听不懂爷爷说的什么,也安静扯了草叶子缠绕手指。读到兴起的爷爷放笑出声,她也跟着咧嘴乐呵,童音清脆,稚子可爱。
及至再大些了,丛三老爷烧灶时捏着烧焦的细木棍在地上写了常用字教小家伙们认,亦或是他们大伯废旧的毛笔沾了水写在石板上。
小崽们只当个游戏,上一刻一行十个字,个个对照入座,无有错漏。一顿饭吃完,谁是谁家的就分不清了,混淆一团。丛三老爷也不生气,下次吃饭前照例写几个字考一考,纯属图一乐子。
青叶到底年长几岁,日积月累下来也能识得小半本书。
小姐妹们练习用的不是什么好布,都是大人裁衣剩下的零碎,在做成鞋底子之前还能发挥一道余热,物尽其用嘛。
花样子也是简陋、粗糙的,既无神似也没有形似,充满浓浓的乡土气息。
削得细细的柴火棍在布头上描一朵花,加上一条根茎,最后添上两片叶子,一个简单的底样就成了。穿针拉线照着黑色的痕迹绣花即可,出来的成品也不看是否漂亮,只看针脚是不是齐整,有没有漏针,或者线是否拉平。
会不会绣花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缝制的衣物要针脚细密平整,不要跟咸菜似得皱巴的像刚从坛子里捞出来。
杏娘饭食做的好,针线只是平常,做出来的衣裳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没有甚出彩之处。绣花更是不用想,这玩意靠的就是心性,她少时哪里坐的住。
初时青叶信心满满,摩拳擦掌准备大展一番才华,还嫌弃她娘给的布片太小,巴掌大的布头能干什么。恨不得她娘扯匹新布以免浪费了她的心血,新布自然是没有的,杏娘甩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呵呵冷笑两声,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青叶不服气,誓要她娘刮目相看,后悔自个的势利短视。
无奈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绣花这种东西?
这一针一针的什么时候是个头,眼都花了,针才走几步,慢吞吞堪比蜗牛。按青叶的想头,恨不能一针就有手指长,三下五除二几下搞定,多省事。
奈何这样做出来的衣裳别说穿了,能不能套上身都是个问题。
青叶生无可恋地抬头,对上同样两眼无神的何竹,两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瞟一眼旁边的两个小姐姐,眉眼温和,平声静气地穿上拉下,一派沉稳,衬得少女的容颜越发清秀。
两个小的长叹一口气,躲是躲不过的,只听说谁家媳妇子针线活不好,没听过不会做针线的,爹娘都跟着丢人。转动脖子重新埋头,学吧,慢慢学,且还有得熬呢。
当娘的自是不知道女儿的痛苦,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谁小时不是这般过来的,熬习惯就好了。
“嫂子爱吃南瓜藤吗?我家后院菜园的南瓜藤牵的太密了,每天都在割还是长得快,嫂子要是喜欢吃的话,等会儿剪完豆子去割两篮子。”一时说起晚饭的菜肴,杏娘想起这一茬,顺嘴问了一句。
夏天的南瓜藤疯长,枝丫蔓延到大半个菜园,宽大的叶子铺得满地都是。
割掉南瓜藤顶端的一小段嫩茎秆,撕掉带绒毛的表皮,连着小朵的叶子一并清炒。爱吃辣的放两个青椒,南瓜藤嫩绿多汁,清脆爽口,略带苦涩,在炎热的天最是下饭。
有些人专门吃南瓜的花苞,花骨朵里塞了肉隔水蒸,又是一道美味。还有人爱吃花下面的那一段茎秆,这个就比较费事,不易凑成一盘菜。
且割南瓜藤并不影响结果,有一种说法是掐了头南瓜还结的更多呢。
云娘直起腰杆坤一坤,缓一口气,“那就多谢你了,我家人多,吃菜厉害,每顿饭想着方得弄吃食,总不能天天就吃那几样。”
“谁说不是,天热的吃不下饭,不吃肚子饿,提起筷子又没胃口。我每天就着一碗酱菜胡乱扒几口了事,跟完成差事一样。”杏娘胃口这么好的人,到了这个天也如晒干的菜苗失去活力。
云娘轻笑出声,“早起去芝麻田扯了半天草,出一身汗回来,晌午多添了半碗饭。你说人这个东西可真是贱,非要累得气喘吁吁才吃的香,睡得着。我们两口子就是个劳碌命,不干活煮饭的米都少一把,你说说这怎么胖得起来。一家子都是细条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成天饿着他们。”
一番话说得两人都笑起来,农家少有像镇上那样的富态人,养再多的肉到了割稻谷的时候都得掉一半,瘦的人更是成了麻杆。
故而不那么忙时,家家户户都会弄点好吃食调养身子,就盼着养一点肉扛住收成时的磋磨。
说到酱菜,云娘少不得提一嘴:“早听说你的酱菜手艺好,一直没机会尝试,给我一碗你做的酱吧,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明儿早上几个丫头打算去扯盐包草,剥一碗跟你换,如何?”
盐包草是一种本地的蒲草,喜长在水边,一长就是一大片。长长的叶子长得比人还高,跟茭白类似,包裹的嫩芯却小得多,只手指长,粗细也如手指大小,称作篙菜或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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