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遗迹的浊气被涤荡大半,三人便暂歇在山下的永安当。这当铺看着不起眼,却藏着不少沾染灵气的旧物,夙缨耐不住好奇,趁景遥和沈清璃整理古碑拓片的间隙,溜进了后院的药草圃。
圃中晒着各色风干药草,夙缨指尖拂过那些带着清浅灵光的叶片,目光最终落在一株莹白如玉的草叶上。那草生得格外剔透,叶尖凝着一滴露珠,隐隐有安神的灵气逸散——正是永安当用来镇宅的凝神草。她只当是寻常灵草,捻起一片叶子便往嘴里送,清甜的汁液在舌尖化开,一股汹涌的灵力骤然从丹田炸开,顺着经脉直冲头顶。
“唔!”夙缨闷哼一声,浑身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额间的魂契印记亮得刺眼。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是被浓雾笼罩,只剩下一股莫名的焦躁和警惕。
前厅里,景遥正指着拓片上的篆文,低声和沈清璃解释:“这几句应当是关于魂契共生的记载,你看……”
话音未落,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撞破房门,夙缨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涨得通红,眼底翻涌着不属于她的戾气。她死死盯着景遥伸在沈清璃身侧的手,那只手正欲拂去拓片上的灰尘,距离沈清璃的发梢不过半寸。
“别碰她!”
一声厉喝陡然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夙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决绝,全然不似平日里娇俏的模样。她周身的灵力疯狂外泄,竟在身前凝成一道透明的屏障,将景遥和沈清璃隔在两端。
景遥的动作猛地僵住。
沈清璃亦是心头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夙缨。这声呼喊太过突兀,太过沉重,仿佛藏着无数来不及说出口的执念,竟让她的魂契跟着一阵刺痛。
“小缨?”景遥蹙眉,试图靠近,“你怎么了?”
“别碰她!”夙缨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底却一片茫然。她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周身暴涨的灵力正在飞速流逝,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抽走。不过瞬息之间,那道灵力屏障轰然碎裂,她身子一软,直直朝着地面栽倒。
景遥眼疾手快,闪身接住她下坠的身子。指尖触到她肌肤的刹那,便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已经乱成一团,而后迅速归于沉寂,仿佛方才的暴涨从未发生过。
“小缨!小缨!”沈清璃连忙上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却见夙缨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的戾气和茫然尽数褪去,只剩下纯粹的懵懂。
她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景遥和沈清璃,忽然歪了歪头,语气带着几分困惑:“遥哥哥?清璃姐姐?你们……怎么都看着我呀?我不是在药圃里玩吗?”
景遥和沈清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错愕。
“你方才冲进来,还喊了……”沈清璃迟疑着开口,话到嘴边又顿住。
“喊了什么?”夙缨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我不记得了呀。”她晃了晃脑袋,忽然捂住肚子,委屈地瘪起嘴,“唔……肚子有点疼,好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景遥沉眸,指尖掠过她唇角残留的草屑,眸光一凝。那草屑莹白剔透,正是凝神草的残片。凝神草性温,本是安神静气的良药,可若是未经炼化直接服食,便会刺激灵力短暂暴涨,甚至会勾起服食者心底最深的执念,化作妄语脱口而出,事后却会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夙缨方才那句“别碰她”,究竟是何意?
他看向沈清璃,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皆是满心困惑。夙缨不过是个懵懂天真的小姑娘,怎会有这般沉重决绝的执念?那句呼喊里的警惕和护佑,绝非凭空而来。
魂契在三人腕间微微发烫,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却又晦涩难明。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落在夙缨懵懂的脸上,也落在景遥和沈清璃紧锁的眉头上。方才那声厉喝,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两人心底漾开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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