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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独夫之道霸业基石（第2页）

“还有呢？”蔡攸抬眼，目光如炬。

梁红玉心下一凛，知道主公要听的不是这些表面：“奴婢…还看到江南才子眼中的嫉恨与羞愤，李清照眼底的惊疑与探究，李师师琴弦上的失准，太子妃朱琏握珠时指尖的颤抖和…一丝慌乱。更看到周邦彦身后那些所谓清流文士，表面恭维，暗藏怨毒。”她深吸一口气，“主公锋芒太露，虽震慑一时，却也如同在黑夜中点起篝火，吸引了所有暗处毒虫的目光。恐非长久之计。”

“说得好！”蔡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将手中琉璃盏轻轻放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锋芒毕露，取死之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今日所为，看似风光，实则已将自己置于火炉之上！李清照的才名，李师师的枕边风，太子妃的身份，乃至那些江南士林的清议…任何一处处理不当，都可能成为引燃火药桶的星火！”

他站起身，走到敞轩边缘，凭栏远眺。汴河两岸的灯火依旧辉煌，倒映在水中，如同破碎的金鳞。“红玉，你以为我今日是去炫耀文采，去撩拨佳人？”他自问自答，声音带着一丝苍凉与自嘲，“不，我是去试探，去下饵，去在悬崖边上跳舞！试探那些潜在对手的反应，在太子妃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同时…也是在警告自己！”

“警告自己？”梁红玉不解。

“警告自己，莫要得意忘形！”蔡攸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梁红玉，“我蔡攸，看似权倾朝野，圣眷正隆，结交权阉，掌控黑道，富可敌国！但这繁华之下，是何等虚浮？根基何在？民心？士心？军心？我一样不占！我所有的权势，都系于一人之喜怒——那个沉迷书画、修道、奢靡的皇帝！系于一群唯利是图、随时可能反噬的豺狼——梁师成、杨戬、高俅，甚至是我那位‘父相’蔡京！”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冰冷：“皇帝今日可以视我为知己，明日就可能因一道谗言、一次失宠的妃嫔枕边风、甚至一个虚无缥缈的‘祥瑞’不吉，而将我弃如敝履！梁师成、杨戬可以今日与我分金，明日就能为更大的利益将我出卖！蔡京…他巴不得我这个‘开窍’的儿子，早点成为他权力之路的垫脚石或替罪羊！王黼、童贯之流，更是无时无刻不想将我除之而后快！至于那些清流，那些被我踩在脚下的曾布余党，那些今日受辱的江南士子…他们的怨恨，如同地底奔流的岩浆，只待一个裂缝，便会喷涌而出，将我烧得尸骨无存！”

梁红玉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浸湿了内衫。她一直知道主公身处旋涡中心，却从未如此清晰地听他剖析过这步步杀机的处境！这哪里是权倾朝野？分明是坐在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所以，我今日文压江南，是锋芒，也是破绽！”蔡攸走回榻边，拿起那卷《孙子兵法》，“我缺的，是一个能替我纵观全局、运筹帷幄、查漏补缺、在关键时刻点醒我、甚至不惜犯颜直谏的谋主！一个张良之于刘邦，一个郭嘉之于曹操！一个能看透这迷雾乱世，助我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智者！”

他缓缓展开书卷，目光落在“谋攻篇”的字句上，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与决绝：“然，大贤难觅，良才难求。在这末世，人心叵测，忠奸难辨。我所能依仗者，唯有自身！唯有时刻保持警醒，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三省吾身’——谋定而后动否？虑败而思退否？得意而忘形否？此乃保身之道，更是图存之基！”

他抬起头，看向梁红玉，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志：“红玉，你是我内宅之剑，影卫是我暗夜之爪，太平社是我耳目之网，天上人间是我敛财之器，未来战獒是我破阵之锋！但这一切的根本，在于我！在于我这颗时刻清醒、永不松懈、永不向这腐朽世界妥协的心！”

“为此，”蔡攸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我可以是谄媚君王的弄臣！可以是勾结阉宦的国贼！可以是构陷忠良的酷吏！可以是强抢民女的恶霸！可以是奢靡无度的贪官！这些‘小节’，这些污名，我蔡攸，背了！只要能达到目的，只要能在金人的铁蹄踏碎汴梁之前，积蓄起足够的力量，掌控住自己的命运，为这汉家江山，留一线重光之机！一切牺牲，皆可承受！一切骂名，皆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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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誓言，回荡在奢华的敞轩之中，与窗外的靡靡之音形成刺耳的对比。梁红玉听得心神俱震，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蔡攸那深藏于狠辣与权谋之下的、近乎悲壮的野心与使命感！不是为了个人享乐，不是为了家族富贵，而是为了…重振华夏？这目标如此宏大，如此沉重，却又如此…疯狂！

“主公…之志…”梁红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敬佩？是恐惧？还是…一种被卷入滔天巨浪的茫然？

“你或许觉得可笑，或许觉得狂妄。”蔡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苍凉的弧度，“但这就是我的道！一条注定孤独、注定沾满鲜血与污泥的独夫之道！像那曹操，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为扫平群雄，一统北地，他可以屠城戮民，可以挟天子令诸侯，可以背负万世骂名！因为他知道，只有活下来，只有掌控绝对的权力，才能结束乱世，才能推行他的法度，才能为那片饱经战火的大地带来一丝喘息之机！哪怕手段酷烈，哪怕过程黑暗！”

蔡攸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那个遥远的、同样充满争议的枭雄身上。“我今日所为，与他何异？这大宋，早已病入膏肓，膏肓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外有金辽虎视，内有方腊待燃，朝堂朽木为官，遍地禽兽食禄！靠那些只会清谈误国、党同伐异的清流？靠那个只知修道炼丹、醉生梦死的皇帝？靠那些只知刮地三尺、争权夺利的权阉奸相？这江山，迟早要亡！亡于异族之手，亡得屈辱，亡得彻底！我蔡攸，不愿做那陪葬的亡国之奴！”

他猛地一掌拍在紫檀木的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那琉璃盏中的美酒剧烈地晃动，映照着他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所以，我必须活下来！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掌控一切！用阴谋，用阳谋，用金钱，用美色，用暴力，用这世间一切可用之手段！摧毁每一个阻碍我的敌人！榨干这腐朽王朝最后一丝元气，化为我重铸未来的基石！哪怕这基石之下，是累累白骨，是滔天血海，是万世骂名！我蔡攸…认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疯狂的气势缓缓收敛，重新化为深潭般的沉静，但那份沉静之下，是比钢铁更坚硬的意志。

“从今日起，红玉，你需加倍警惕。内宅之中，严防死守，任何可疑的窥探，格杀勿论！‘胭脂虎卫’的训练，要更快，更狠！我要她们早日成为能见血的利刃！通知铁鹞，影鹞对朝中重臣、各路藩镇、乃至金辽西夏的渗透监视，再加强一倍！尤其是太子东宫和王黼、童贯的动向！告诉蔡行，太平社对地方帮派的掌控，我要在三个月内看到实质成效，再拖沓，让他自己去‘獒窟’里待几天！”

一连串冰冷而高效的指令从他口中吐出，再无半分犹豫与感伤。那个在“漱玉舫”上风流倜傥的词仙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一个为达目的不惜化身修罗的乱世枭雄。

梁红玉单膝跪地，抱拳领命：“喏！红玉遵命！”此刻，她心中再无半分杂念，只剩下对眼前这个男人那可怕意志的绝对服从，以及一丝被那宏大（或疯狂）使命所点燃的、属于战士的共鸣。

蔡攸重新坐下，拿起那卷《孙子兵法》，目光沉静如水。窗外的灯火阑珊，映照着他苍白而坚毅的侧脸。

为了那灯火阑珊处的霸业宏图，为了那渺茫的重振华夏之梦，他甘愿永堕黑暗，做那搅动末世风云的…第一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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