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是三更。
影佐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只留墙角一盏小灯,让房间维持在能勉强视物的昏暗状态。他在黑暗中静立片刻,忽然想起故乡京都的冬夜,也是这般清冷,这般寂静。
但那里没有战争,没有密探,没有满墙的档案和地图。
只有安静的雪,和雪下等待春天的土地。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无用的思绪。走到档案架前,抽出一份标着“辰砂(代号)——行为模式分析”的厚厚卷宗,在昏黄的灯光下再次翻阅起来。
这一夜,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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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庙文渊阁书店二楼,密室的门紧闭。
顾文渊将从仁孝纸坊带回的那刀仿古笺放在桌上,又将赵守义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陈朔抚摸着温润的纸面,良久不语。
“赵老板是个明白人。”他最终说,“这纸不能白收。你下次去,带两盒上好的墨锭,就说……是一个爱纸之人回赠的心意。”
“明白。”顾文渊点头,“还有,周明远让我转告,徐伯钧老先生病情加重,怕是撑不了几天了。他希望徐老还在时,能把‘传统技艺保护会’的架子搭起来。名单已经拟好,顾颉刚先生答应出任会长,马寅初、钱穆之两位先生任副会长。”
陈朔展开名单细看。十二位理事中,有六位是他们和联统党能影响的人,三位是中间派,三位是影佐塞进来的亲日人士。比例勉强可控。
“影佐那边什么反应?”
“暂时没有公开反对。”顾文渊说,“但他通过文化振兴委员会提出,保护会的一切活动必须提前报备,所有开支要有明细账目,所有会议要有记录备案。”
“意料之中。”陈朔将名单收起,“告诉周明远,这些条件都可以接受。我们真正要做的事,不在会议桌上,不在账本里。”
他走到密室角落,那里挂着一幅金陵简图,上面用炭笔做了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标记。
“码头识字班那边,老赵‘病’了吗?”
“病了。”顾文渊说,“昨天开始咳嗽发热,识字班已经停了。工人们很失落,但都理解。有几个识了些字的工友,私下里还在互相教。”
“好。”陈朔点头,“让他们私下教,但不要聚众。现在这个时节,分散比集中安全。”
他顿了顿,又问:“藤田最近有什么动静?”
“还是常去下关码头,但识字班停了,他也没法接触老赵。昨天他在码头转了两个时辰,跟几个工人聊了天,问的都是些家常——家里几口人,一天挣多少钱,孩子上不上学。工人们按我们交代的,只说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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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朔沉思片刻。藤田的这种调查方式,看似无害,实则危险。因为他在寻找的,不是政治立场,而是民心向背。而民心这个东西,比政治立场更难伪装,更难控制。
“让他查。”陈朔最终说,“但只要他接触的人够多,问的问题够细,就会发现一件事:老百姓最关心的,从来不是谁坐天下,而是能不能吃饱饭,孩子能不能念书,日子能不能过下去。这个事实,对我们有利。”
窗外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
顾文渊该走了。临走前,他想起一事:“对了,沈清河同志从申城传来消息,说静斋旧址附近的监视哨撤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更隐蔽了。他判断,影佐可能把重点力量调来了金陵。”
“知道了。”陈朔神色平静,“告诉沈书记,申城那边转入深度静默,保存力量为主。金陵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送走顾文渊,陈朔没有立即离开密室。他在昏黄的油灯下,铺开一张仁孝纸坊的仿古笺,提起毛笔。
墨在砚台上慢慢研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想起赵守义那句话:“纸是字的衣裳。”
也想起自己穿越前读过的那些历史——多少文明因文字而传承,多少记忆因纸张而留存。在这个烽火连天的时代,一张纸,一个字,可能就是文明火种最后的栖身之所。
笔尖蘸墨,落在纸上。
他写下一行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是诗,不是文,只是一个念想,一个盼头。
写完,他将纸凑到灯焰上。纸页蜷曲,焦黑,化为灰烬,落入炭盆。
有些字,写出来就是为了烧掉的。
但烧掉了,不等于不存在了。
就像那些在码头偷偷认字的工人,在棚户区悄悄听书的贫民,在深夜里默默抄书的老先生——他们做的事,可能永远上不了史书,永远不被记载。
但只要有人在做,文明的根就还在。
只要根还在,春天总会来的。
陈朔吹熄油灯,密室里一片漆黑。
但在那漆黑之中,有些东西正在悄悄生长。
像种子在冻土之下,像草芽在石缝之间。
无声,无息,却不可阻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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