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问,是再肯定不过的陈述。
李莲花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石桌。沉默在清辉中蔓延了片刻,他终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想让你快些好起来。”他顿了顿,补充道,“看着你每日这般虚弱,连起身都如此艰难,我……”他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指节泛白。
“急不得。”白芷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真理,“医道如星轨,生老病死,阴阳消长,皆有其自身规律。强求,反易受其害。你每日以内力为我续脉,护住我心脉一线生机,延缓本源继续流逝,已是当下最好、也是最稳妥的方法。”
“可是太慢了!”李莲花忍不住提高了些许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苦与挫败,“我看着你……”他看着她在月光下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看着她那头刺目的白发,后面的话堵在胸口,闷得发疼。
“李莲花。”白芷转过头,再次看向他。月光如水,清晰地映照出她清澈如寒潭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抱怨,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焦躁不安的身影,“我既然选择了救你,动用那‘渡药归元’之术时,便早已清楚其后果,也自愿承担这一切。如今,你体内碧茶之毒已解,性命无虞,内力尽复,于我而言,便是做到了我想做之事,无愧于心,更无愧于药王谷济世之训。”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积蓄力气,然后才继续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李莲花耳中:“余下的,交给时间便是。”她顿了顿,目光微微垂下,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上的、依旧没什么血色的手上,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补充道,“况且,有你在身边,这般照料……我觉得……很好。”
最后那三个字——“很好”,她说得极轻极淡,如同羽毛拂过水面,甚至带着一丝久病之人特有的气虚。然而,听在李莲花耳中,却像是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刹那间在他心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震得他心神俱颤,几乎无法思考。
她从未如此直白地、近乎坦诚地表达过对他存在的认可,甚至是……依赖。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在那清冷月辉下显得格外恬静、也格外脆弱的清丽面容,看着她脸上那抹罕见的、几不可察的、却真实存在的柔和神色。心中所有翻腾不休的焦躁、不安、无力与痛苦,竟在她这简短的几句话中,奇异地、一点点地平复了下来。仿佛她的话语带着一种能安抚灵魂的力量。
“好。”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夜气,再缓缓吐出,仿佛将胸中的浊气一并排出。他伸出手,越过冰冷的石桌,将她那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之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落地般的坚定与沉稳,“我们慢慢来。不急,无论需要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我都陪着你,守着你。”
白芷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抽回,而是任由他那样紧紧地、带着无限珍视地握着。她的手很凉,他的掌心却很暖,那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一点点传递过来,驱散了秋夜的寒意,也似乎悄然温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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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寂静的院中,沐浴着清冷如水的月辉,听着山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秋虫偶尔发出的、细微的鸣叫。夜空中的星子默默闪烁,见证着这无声胜有声的片刻。
无需再多言语。所有的承诺,所有的理解,所有的情意,都融入了这静谧的夜色里,流淌在彼此交握的指尖。
过了许久,久到月亮都微微西斜。白芷似乎真的有些累了,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晃了一下,然后,她带着一丝犹豫,又或许是顺从了身体的本能,将头轻轻靠向了李莲花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实的肩膀。
李莲花感受到肩头传来的轻微重量和触感,身体先是条件反射般地微微一僵,随即立刻放松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更安稳些。他微微侧过头,便能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药草清香,能感受到她轻浅而规律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自己的颈侧。
这一刻,心中所有因外界纷扰、因她伤势而起的阴霾,仿佛都被这静谧的月色和她的依靠所驱散。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而踏实的幸福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或许,那些遥远的江湖风波,那些纠缠的前世恩怨,在此刻这云隐山间清冷的月色下,在她这全然的信任与短暂的依靠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偷得的浮生半日闲,终究是短暂的。
数日之后,方多病再次风尘仆仆地来访。这一次,他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跳脱与轻松,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重阴云,连脚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李莲花,”他看了一眼在内间似乎睡着的白芷,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东海那边……有确切消息了。”他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笛飞声,出关了。”
李莲花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险些溢出来。他放下茶壶,瞳孔不易察觉地缩紧。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方多病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而且,他似乎在发了疯一样地找一个人。”
“谁?”李莲花的声音低沉下来,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一个能解开‘无心槐’之毒的人。”方多病的声音干涩,“据说,笛飞声此次闭关冲击更高境界时,遭了身边人的暗算,中了此毒。如今他虽然凭借深厚功力强行破关而出,但毒性未解,反而因强行运功而扩散,功力大损,性情也变得更加暴戾难测。”
无心槐?李莲花的眉头紧紧蹙起。他听说过这种奇毒,传闻其性诡谲,中毒者初时无异样,但随着时间推移,内力会如同被无形的槐树根系缠绕吸取般,一点点消散,最终五脏衰竭而亡,且过程极其痛苦。更可怕的是,此毒罕见至极,几乎无人知晓其来历,更遑论解药。江湖传闻,此毒无药可解。
“这和我们有何关系?”李莲花问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内室的方向。他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正逐渐变得清晰。
方多病看着他,眼神复杂,带着同情,也带着担忧,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现在江湖上都在传,能解此奇毒者,普天之下,见识过其毒性并能推演出解法之人,唯有——”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然后才沉重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药王谷当代传人,白芷姑娘。”
“啪——!”
李莲花手中那只他平日颇为喜爱的、釉色温润的青瓷茶杯,应声而落,在石砌的地面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氤氲起一片带着苦涩茶香的白雾,如同骤然笼罩下来的、无法驱散的阴霾。
内室的帘子后面,原本闭目沉睡的白芷,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屋顶,目光清冷,看不出丝毫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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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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