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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最后的治疗（第1页）
那枚贴身龟甲所预示的“回归”可能性，如同一片无形却沉重无比的阴云，又似一柄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李莲花和白芷的心中始终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若有若无的牵引。然而，当目光转向张起灵那日渐清晰、却仍差最后临门一脚的眼神时，两人都展现出惊人的默契与职业操守，强行将那份关乎自身去留的纷乱如麻的思绪，死死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用理智的枷锁牢牢锁住。此刻，在他们心中，没有任何事情——哪怕是关乎自身归宿的天大之事——比完成对张起灵的承诺、助他彻底冲破最后的记忆枷锁更为重要。这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在并肩作战中凝结的、不容辜负的信任。
为此，最后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深层记忆冲击治疗，其准备过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慎重与周密。白芷几乎耗尽了她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以及在此界搜寻到的所有珍稀药材库存，又开出清单，让吴邪和王胖子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与渠道，不惜重金、甚至动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紧急搜罗来了一批品质极高的辅药。她将自己关在临时药房中整整两日，不眠不休，精心调配了数种效用不同的汤剂。有固本培元、夯实生命根基的“九转还元汤”；有宁神静气、安抚识海波澜的“清心涤魂散”；更有用于药浴、能由外而内温养经脉、提升身体耐受力的“金肌玉骨汤”。她要求张起灵提前三日便开始按时服用汤药，并每日进行长达两个时辰的药浴浸泡，务求将他的身体状态、精神耐受力与内力活跃度，都调整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巅峰状态，以迎接那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冲击。
李莲花也同样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减少了与外界的交流，连日静坐调息，摒弃一切杂念，全力运转扬州慢心法。他将内力一遍遍地精炼、提纯，如同工匠打磨最精密的器具，务求使其达到圆融饱满、生生不息的巅峰状态，以应对治疗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与巨大的内力消耗。他甚至私下与白芷反复推演了治疗中可能出现的十几种意外情况及应对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整个吴山居的气氛，也因此再次被拉紧，变得肃穆而紧张，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连平日里最闹腾、嗓门最大的王胖子，都自觉地收敛了许多，走路时下意识地踮起脚尖，说话也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份至关重要的宁静。黑瞎子虽然视力恢复了大半，心情愉悦，却也极其识趣地不再大声喧哗或肆意玩笑，只是偶尔会和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一切、倚在门廊阴影下的解雨臣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充满了担忧与凝重的眼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最后一次治疗，意味着什么。成功了，张起灵将彻底摆脱失忆的困扰与那阴冷外邪的纠缠，他的人格将得以真正的、完整的重塑，如同凤凰涅盘，获得新生；而一旦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记忆再次封闭、前功尽弃，重则可能心神受创、内力反噬，甚至……有性命之忧。这不仅仅是一场医术的较量，更是一场与命运、与过往阴影的终极搏斗。
治疗，在一个天色略显阴沉的下午，于东厢房内正式展开。门窗被紧紧关闭，还用厚实的棉布塞住了缝隙，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光线与声响干扰。只在房间角落点燃了一炉白芷特制的、有助于凝神定志、安抚心神的安息香，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盘旋，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张起灵仅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单衣，赤足盘坐于房间中央的矮榻之上。他神色平静无波，如同千年寒潭，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生死考验，但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那双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仿佛即将出鞘饮血的古刀般的眼神，却泄露了他内心凝聚的、一往无前的决绝。白芷肃立于榻前，紫檀木针囊完全摊开，里面长短不一、粗细各异、闪烁着金银不同光泽的针具排列得一丝不苟，寒光凛冽，如同等待出征的士兵。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神在瞬间变得坚定如亘古磐石，清澈的眸子里只剩下绝对的专注与破障的信念。李莲花则静坐于张起灵身后，单掌轻轻贴合在其背心“灵台穴”上，两人周身的气息已然在无声无息中隐隐相连，初步构筑起一个稳固而玄妙的能量循环基础，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张先生，李大哥，”白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低沉而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仿佛带着金石之音，“此次行针，我将不再留手，目标直指你识海最深处、那最后也是最坚固的、与青铜门核心秘密紧密关联的记忆封印节点。过程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险、更加剧烈，堪称刮魂洗魄。请务必紧守心神，引导内力，随我金针所指方向，合力冲击，万不可有丝毫松懈或心神失守！任何一丝动摇，都可能被那外邪所乘，导致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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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与李莲花几乎在同一时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一种超越生死的信任与默契已然达成。
白芷不再多言。她玉指轻抬，稳稳捻起一根通体流转着氤氲光华、针尖凝聚着她毕生修为与精纯内力的七寸长针。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牢牢锁定了张起灵头顶正中、百脉交汇、关乎神魂根本的“百会穴”最深处！这一针，将不再是试探，而是作为最尖锐的先锋与最稳固的锚点，为后续更强烈、更密集的冲击力量，开辟出一条直达核心的道路！
针落！快如闪电，重若千钧！
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都要尖锐、带着一往无回决绝意志的力量，如同上古神话中用以破开混沌的巨斧，又如同精准无比的破冰之锥，悍然刺入了那最后、也是最坚固、缠绕着最浓郁阴冷气息的记忆壁垒之中！
“哼——！”
张起灵原本稳如磐石的身体猛地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痛苦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他周身线条分明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如百炼精铁，皮肤表面甚至因为内在力量的激烈对抗与那阴冷能量的疯狂反扑，而隐隐泛起一层抵抗性的、带着青灰色的诡异毫光！那盘踞在记忆最核心区域的、属于青铜门本源的阴冷诡异能量，仿佛被这直捣黄龙的一击彻底激怒，不再是之前那种游斗、干扰与局部反击，而是如同沉睡万载的凶兽被悍然捅破了最后的巢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意味的咆哮！
霎时间，张起灵的整个识海，如同被投入了烧红巨石的冰湖，彻底沸腾、爆炸了！
无数混乱、破碎、光怪陆离到极致的画面、声音、气味、触感乃至情绪碎片，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密度和混乱度，失去了所有逻辑与时间的束缚，如同亿万道失控的、带着毁灭性能量的洪流，疯狂地、无序地冲击、撕扯着他的意识核心！
——不再是单一的、相对清晰的云顶天宫或西王母宫场景！而是无数个时空、无数个地点、无数个事件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重叠、交错、扭曲在一起！巨大的青铜门在不同的维度、不同的祭祀仪式中轰然开合，发出震耳欲聋却又无声的轰鸣；陨玉那幽绿诡异的光芒在无数个地底深渊、古老遗迹中同步闪烁，如同恶魔的眼睛；无数张模糊或清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远古的祭司，有历代的张起灵，有老九门的先人，也有汪家的敌人——在生与死、忠诚与背叛、守护与毁灭之间挣扎、呐喊、消逝……更有……与吴邪在尸洞中的初遇，与王胖子在海底墓的并肩，与解雨臣、黑瞎子在西王母宫的生死与共！所有这些属于他漫长生命的记忆碎片，无论重要与否，无论痛苦还是温暖，此刻都被那狂暴的阴冷能量强行搅碎、混合、颠倒，失去了所有的时间顺序和逻辑关联，变成了一场足以将任何清醒意识彻底撕成碎片、拖入永恒混沌的、毁灭性的精神风暴！
“呃啊啊啊——！！！”
张起灵再也无法凭借意志力压抑那源自灵魂被寸寸撕裂的巨大痛苦，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仿佛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抬起双手，死死抱住了仿佛要炸开的头颅，指甲深陷入发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痉挛，甚至从榻上弹起，又被李莲花强行按回！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星、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混乱、狂暴、痛苦，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近乎毁灭一切的骇人戾气！他一直凭借强大意志力深深压抑的、属于“张起灵”这个漫长而沉重身份所累积的所有负面情绪——那跨越世纪的深入骨髓的孤独，那不断追寻又不断遗忘的迷茫，那双手沾染的无数血腥与杀戮，那被至亲之人遗忘、被命运玩弄的彻骨痛苦——在这一刻，被那混乱到极致的记忆风暴与阴冷能量的疯狂反扑，彻底地点燃、引爆了！
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强大而混乱的内力如同无数条失控的蛟龙，在他经脉中疯狂地冲撞、肆虐，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向外溢散、爆发！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沉重，桌椅家具被那无形的力量震得嗡嗡作响，角落那炉安息香的青烟被搅得粉碎、四散飘零！
“小哥！！”一直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密切关注着屋内动静的吴邪，听到里面传来的那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和家具震动的异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他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下意识地就要不管不顾地撞开门冲进去！
“冷静点！小吴！不能进去！”王胖子虽然自己也吓得胖脸发颤，却和面色同样凝重难看的解雨臣一起，死死地拉住了情绪失控的吴邪，将他牢牢按在原地。
“你现在进去，只会让他们分心！添乱！相信白姑娘和李大夫！”解雨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那双总是清冷的凤眸里，此刻也写满了焦灼与担忧，紧握着吴邪胳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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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情况已然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
白芷持针的右手，在那狂暴的精神风暴与能量反冲的影响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她能清晰地通过金针感受到，那最后的记忆封印壁垒，其顽固程度与反击力度，远远超出了她之前最坏的预估！金针仿佛陷入了一个由冰冷、混乱与毁灭意志构成的泥沼风暴的中心，前进一分都艰难无比，而那反噬之力却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试图将她附着在针上的内力与心神彻底吞噬、同化！
而承受压力最大的，无疑是李莲花！他不仅要全力维持着与张起灵那几乎要断裂的内力共鸣纽带，小心翼翼地引导、梳理着那如同脱缰野马般狂暴混乱的内息，更要分出一大半的心神与力量，构筑起一道坚固的精神防线，抵御那阴冷能量和混乱记忆风暴对张起灵最后一丝清明心神的疯狂侵蚀与污染！他清晰地感觉到，张起灵的内息正变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具有攻击性和毁灭性，那冰冷的、带着亘古死寂与疯狂意味的气息，甚至开始沿着内力连接的通道，如同毒蛇般反向侵蚀他的心神，试图将他也拖入那无尽的混乱与冰冷之中！他的识海如同被冰锥刺入，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楚，嘴角不受控制地渗出了一缕殷红的血迹，那是内力剧烈消耗和心神受创的明显征兆！
“守住灵台！紧守本心！张起灵！看着我！听我的声音！”
就在张起灵的眼神即将被那疯狂的戾气与混乱彻底吞噬的瞬间，李莲花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他发出一声如同佛门狮子吼、又似道家真言般的低沉喝声！这声音并非单纯依靠喉咙发出，而是蕴含了他催谷到极致的扬州慢内力那特有的、中正平和、涤荡邪祟、宁神定魄的无上功效，化作一道清晰而强大的意念洪流，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之光，强行穿透了那片冰冷与混乱的风暴中心，直贯张起灵那即将沉沦的识海最深处！
与此同时，他再也没有任何保留，将自身苦修多年的扬州慢内力毫无保留地催谷到前所未有的极致！那温和的、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力量，不再仅仅是柔和的引导和安抚，而是瞬间化作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灵魂堤坝，一道撕裂黑暗的温暖曙光，一股磅礴而纯粹的“生”的力量，强行切入那片由“死寂”与“混乱”主宰的风暴中心，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牢牢地、不惜一切代价地护住了张起灵那在狂风暴雨中摇曳欲熄的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
“白芷！继续！不要停！瞄准核心！我来稳住他！！”李莲花的声音带着内力剧烈消耗后的沙哑与一丝血气，但他扶在张起灵背心的手掌却稳如泰山，他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同踏入！
白芷被李莲花那决绝的喝声与嘴角刺目的血迹猛地惊醒！一股混合着愧疚、不甘与破釜沉舟的决绝勇气，如同火山般从她心底喷涌而出！她看着在无边痛苦与混乱中剧烈挣扎、眼神时而狂暴如魔、时而又闪过一丝属于“张起灵”的挣扎与痛苦的伙伴，看着嘴角溢血、面色苍白却依旧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不倒、以自身灵魂为灯塔引导着迷途者的李莲花，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楚和腥甜的血腥味让她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犹豫与恐惧，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
她不再有任何迟疑，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又似疾风闪电般动了起来！左右开弓，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精准到毫厘的掌控力，将数根早已准备好的、属性各异的金针，同时刺向张起灵头部几处关乎神志、安宁、疏导的关键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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