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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雪落山庄楼车天外来（第2页）

凭空出现？绝非轻功，也非寻常障眼法。此人气度从容，身处陌生险境、与同伴失散，却不见丝毫慌乱，要么是心智极其坚韧，要么是有所依仗。这“楼车”也绝非俗物，工艺精湛，构思奇巧，闻所未闻。是敌是友？意欲何为？与这北离江湖近日暗流汹涌的局势有无关联？

片刻的沉默，只有风雪呜咽。雷无桀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凝滞，忍不住动了动脚，踩得脚下积雪咯吱作响。

“北离，雪落山庄。”萧瑟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阁下这‘座驾’，出现的方式，倒是别致得很。”他特意加重了“座驾”二字，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北离？李莲花心中又是一动，这地名亦是闻所未闻。他面上不显，只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那笑容温和而无奈，极易引人好感：“实非我所愿，乃遭意外，流落至此。与内子亦在方才变故中失散，正心急如焚。”他语速不急不缓，措辞文雅，但“心急如焚”四个字，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真切与沉重，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所言非虚。

“内子？”萧瑟挑眉，凤眼中闪过一丝考量。他注意到李莲花在说这两个字时，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似是看向了楼内某个空处，手指也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叫白芷，”李莲花顺势描述，同时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反应，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惯作医者打扮，素衣清雅，性情……颇为灵动，有时略显跳脱，但医术尚可。不知二位可曾见过？或是听闻附近有何异常之人出现？”他将白芷的特征说得具体，既是询问，也是一种试探，想看看此地是否已有关于其他“天外来客”的消息。

雷无桀挠了挠头，很干脆地摇头，脸上带着真诚的遗憾：“没有。这荒郊野岭的，除了我们和这山庄里的伙计，就只剩雪了。连个鸟影子都难得看见，更别说一位姑娘了。”他的反应直接而坦荡，不像作伪。

萧瑟则沉吟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莲花楼和李莲花，缓缓摇了摇头：“未曾得见。”他心中疑虑未消，但李莲花提及妻子时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忧色不似作伪，那种牵挂是装不出来的。而且，此人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他萧瑟自认眼力过人，竟丝毫看不出其武功深浅，这在他阅历中极为罕见。要么对方是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但这可能吗？），要么其内力修为已臻返璞归真之境，远在自己之上。无论是哪种，在情况未明时，都不宜轻易交恶。

“北离……”李莲花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似乎在极力回忆是否在什么孤本野史中见过这个地名，最终仍是无奈地轻轻摇头。他随即看向萧瑟，语气变得更加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符合他此刻“落难者”身份的请求意味，“萧公子，在下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又与内子失散，方寸已乱。此地冰天雪地，她一人独行，我实在担忧……可否允我暂随二位同行？她若听闻消息，或知我踪迹，想必也会往人多处或是显眼之地寻找。作为回报，在下略通岐黄，于机关杂学也稍有涉猎，或可略尽绵力，以谢收留之情。”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困境和担忧，又表明了自身的价值（医术、机关术），并将同行请求包装成对双方都有利的选择——白芷会往人多处找，而萧瑟他们显然是要去人多的地方。

雷无桀一听，顿时觉得这李莲花说话虽然文绉绉的，但态度温和有礼，丢了妻子怪可怜的，而且还会医术，说不定路上还能帮上忙。他本性善良热情，便忍不住看向萧瑟，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劝说之意：“萧瑟，你看……李楼主他也挺不容易的，这荒山野岭的，他一个人带着这楼……车，也不好找人啊。咱们不是要去雪月城吗？那里人多，消息也灵通……”

萧瑟瞥了雷无桀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就你心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他复又看向李莲花，脑中飞速权衡利弊。此人来历不明，是最大的变数。但观其言行举止，不像大奸大恶之徒，眼神清正，提及妻子时的担忧情真意切。而且，他自称医术“尚可”（萧瑟自动忽略了李莲花话里的谦辞，能驾驭如此奇物、气度不凡者，其妻亦通医术，岂会是庸手？），机关术也有涉猎，带在身边，或许有利无害。至少，比放任一个完全未知、可能怀有某种目的的因素在暗处窥伺要强。去雪月城路途遥远，风波难料，多一个医者，总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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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雪月城。”萧瑟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淡淡的，带着一种疏离的慵懒，“路途遥远，风波难料。李楼主若不怕被我们牵连，不怕麻烦，便请自便。”他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言语间还点明了前路可能的风险，将选择权抛回给了李莲花。

“雪月城……听来便是繁华之地，人多眼杂，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多谢萧公子成全。”李莲花从善如流，立刻改了称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感激和如释重负的笑容，“不知二位何时启程？我这莲花楼虽看似笨重，驱动起来倒也便捷，当不误行程。”

“即刻。”萧瑟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拢了拢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千金裘，步履从容地走向山庄旁侧的马厩方向，那里拴着两匹神骏的宝马，一匹通体雪白，一匹色如烈火。

雷无桀倒是热情未减，凑近两步，压低声音对李莲花说，语气带着安慰：“李楼主你放心，雪月城可大了，是咱们北离数一数二的大城！江湖人没有不知道的！你夫人只要在北离，肯定能听到消息！对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指了指莲花楼，问出了从刚才就一直憋在心里的、最好奇的问题，“你这楼……它能自己走？不用马拉？是怎么动的？机关术吗？”少年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事物的纯粹好奇与兴奋。

李莲花看着这心思单纯、宛如赤子的少年，脸上的笑意微深，也配合地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般的语气：“不过是些祖上传下来的微末伎俩，略施小技，借力而行，代步而已。比不得骏马神骏，让雷少侠见笑了。有劳雷少侠挂心内子之事。”他既回答了问题，又巧妙地含糊其辞，维持了神秘感，同时再次表达了对雷无桀好意的感谢。

雷无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李楼主愈发高深莫测，但人似乎不错。他拍了拍胸膛：“放心吧，包在我……和萧瑟身上！”说完，快步跟上已牵马出来的萧瑟。

李莲花目送他们走向马匹，这才返身回到楼内。他轻轻关上门，隔绝了部分风雪声，楼内重新变得安静。他走到那张空着的椅子旁，俯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那根素银簪花。簪花入手微凉，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白芷的清雅药香。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精致的芷草刻痕，眼中那抹强行压下的忧虑与思念再也无法掩饰，汹涌而出。

白芷，你此刻在何处？可安好？是否也落在了这北离的某处？是否受了伤？是否……也如我一般，正焦急寻觅？

他稳了稳心神，将簪花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指尖触及微凉的银饰，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牵挂更重了几分。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适应此界，找到线索。

他走到莲花楼的驱动核心——一个结合了内力传导与精密齿轮的复杂装置前，缓缓将内力注入。莲花楼发出一阵低沉的、几不可闻的嗡鸣，楼身轻微震动，蒙着的雪粉簌簌落下。随即，这座神奇的楼车开始平稳地移动，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跟上前面那一裘一红、骑着骏马的两位少年。

莲花楼在苍茫的雪地上平稳前行，碾出两道深深的车辙，与清晰的马蹄印交织在一起，蜿蜒曲折，延伸向被风雪笼罩的、未知的远方。

楼外，风雪依旧肆虐，天地间一片肃杀。楼内，炉火已熄，那杯凝滞后又摔落的茶早已凉透，茶渍干涸在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李莲花没有坐在驾驶的位置，而是选择坐在窗边的一张矮榻上。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完全陌生的北国景致——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峦、冰封的溪流、在寒风中顽强挺立的墨绿色松柏，眸光沉静如水，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无论此界是何处，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他定要找到她。

而此刻，远在百里之外，另一处风雪稍歇的山谷中。

刚刚从穿越的剧烈眩晕和短暂昏迷中回过神来的白芷，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额角，扶着身边一块覆满冰霜的岩石，勉强站起身。她环顾四周，是完全陌生的深山老林，积雪比李莲花那边稍薄，但寒意丝毫不减。她身上那件月白医者服沾了些许尘土和雪水，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总是带着灵动与聪慧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困惑与警惕，旋即被更强的坚定所取代。

她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从不离身的紫檀木药箱，确认里面的瓶瓶罐罐、银针金刀皆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药箱在，她的倚仗就在。

“李莲花……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可千万别出事……”她低声自语了一句，语气带着担忧，又有点习惯性的埋怨。她相信李莲花的本事，但那场时空风暴太过诡异，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然后想办法找到李莲花。那家伙虽然聪明，但有时候太过讲究所谓的“和气生财”，容易吃亏。而且，他体内的……哼，还得她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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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一条似乎有人迹的小径往山下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遇到一个赶着牛车、满载柴火的老丈。她上前，露出一个尽量显得无害而温婉的笑容，用带着些许南方口音的官话询问：“老丈，请问此地是何地界？附近可有城镇？”

老丈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着不凡（尽管沾了尘土），容貌清丽，气质不俗，便也客气地回答：“姑娘是外乡人吧？这儿是寒山寺后山，往前再走二十里，就是三顾城了。姑娘要去城里？”

三顾城？白芷心中默念，同样毫无印象。她继续问道：“多谢老丈。不知您可曾听闻……一个叫李莲花的人？或者，最近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发生？比如，天上掉下什么东西之类的？”她问得有些犹豫，毕竟“天上掉下一座楼”听起来实在太荒谬。

老丈茫然地摇了摇头：“李莲花？没听过。特别的事？这年头，不太平的事倒是有，听说美人庄前几天来了群凶神恶煞的江湖人，闹得挺厉害……其他的，老汉我就不知道了。”

美人庄？白芷眸光微动。听起来像是个热闹的、消息流通的地方。

她谢过老丈，背起药箱，目光坚定地看向了路人所指的“美人庄”方向。无论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打听消息的渠道。李莲花，你最好乖乖等着我来找你。

命运的轨迹，已在异世悄然铺开，两条暂时分离的线，正朝着未知的交汇点，顽强地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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