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治疗,在日复一日的极致痛苦与钢铁般的坚持中,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
每日辰时,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那道裹在昂贵狐裘里、却难掩憔悴的身影,都会准时出现在莲花楼外那片薄雾笼罩的河畔空地上。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如同上好的宣纸,眼底的乌青也愈发浓重,那是连日来承受非人痛苦与精神巨大消耗留下的印记。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疏离的凤眸深处,一簇名为“希望”的火苗,正一日比一日燃烧得更加旺盛、更加明亮。每一次从莲花楼那扇木门后踉跄着走出,他都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虚脱得几乎站立不稳,需要早已等候在外的雷无桀或唐莲急忙上前搀扶,才能勉强挪动脚步,回到他在雪月城内的临时住处。但所有细心观察的人都能发现,他原本因隐脉淤塞而导致的、行走间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凝滞与气弱,正在以肉眼难以捕捉、却真实存在的速度,一点点地改善。他体内那原本如同死水一潭、荒芜死寂的隐脉区域,正在那对神医夫妇神乎其技的医术与他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共同作用下,如同被春雨滋润的枯田,正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逆转的姿态,艰难地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莲花楼,这座奇特的、能自行移动的木楼,也因此成为了雪月城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它安静地停泊在城外河边,与依依垂柳、潺潺流水为伴,看似与世无争,超然物外。然而,它却无时无刻不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或明或暗的、充满了探究、好奇、乃至忌惮与算计的目光。雪月城内,上至三位城主、核心弟子,下至普通江湖客、贩夫走卒,几乎无人不知,那位身份特殊、牵扯着无数秘密与恩怨的曾经的永安王、如今的落魄客栈老板萧瑟,正在这座神秘的楼车内,接受着那对来自海外、医术通神的李莲花夫妇的治疗。他的伤势能否彻底痊愈,恢复往昔的实力,不仅仅关系到他个人的命运,更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荡开的涟漪,足以影响北离未来朝堂与江湖那微妙而复杂的格局。
树欲静而风不止。潜流,总是在最平静的水面下涌动。
这一日,治疗进行到了关键的第十天。萧瑟刚刚经历完又一轮如同将浑身骨骼寸寸敲碎、又将经脉强行剥离重塑般的极致痛苦,正虚脱无力地仰躺在楼内的软榻上,脸色灰败,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李莲花正坐在榻边,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浓郁药香和精纯元气的参合汤药,用小玉勺一点点地、耐心地喂入他干裂的唇中。白芷则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神情专注而略带疲惫,正用特制的药液和软布,极其细致地清理、擦拭着她那套视若珍宝的金针。连续十日高强度的、耗尽心力的施针,即便以她的修为和心性,额角也难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比平日略显苍白。
楼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淡淡的血腥气,以及一种经历巨大消耗后的、疲惫而宁静的氛围。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投下安静的光斑,只有萧瑟粗重的喘息声和药勺偶尔触碰碗壁的轻响,打破这片寂静。
突然,正将一勺汤药递到萧瑟唇边的李莲花,端着药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的目光依旧温和地落在萧瑟脸上,但眼角的余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极其迅速地扫向了窗外柳林深处的某个方向,那总是舒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不和谐的音符。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桌案前正低头擦拭金针的白芷,那灵巧的动作也微不可辨地缓了一瞬。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侧耳倾听,那挺秀的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淡薄、却与周围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铁锈与阴冷气息的异味。
“怎么了?”榻上的萧瑟虽然虚弱,感官却因连日的痛苦折磨而变得异常敏锐,他立刻察觉到了两人这瞬间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异样,声音沙哑而带着一丝警惕地问道。
“没什么,”李莲花迅速收回那丝异样,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和,继续将汤匙稳稳地递到萧瑟唇边,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可能是哪只不开眼的野猫惊了林子里栖息的雀鸟,扑棱了几下。”他试图用最寻常的理由安抚萧瑟。
白芷则嗤笑一声,手下擦拭金针的动作重新变得流畅,语气带着她惯有的、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针见血的嘲讽:“你这身子骨都这样了,惦记你的‘老朋友’倒是心急得很,这才第十天,就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看来是真心虚,怕你真好了,提着那杆枪去找他清算旧账。”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直接刺破了那层窗户纸。
萧瑟眼神骤然一凛,如同寒冰乍破,瞬间明白了。不是猫,不是鸟,是冲着他来的杀手!而且,听白芷的语气,对方来者不善,且极有可能与他那桩旧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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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看似宁静祥和的柳林河岸,风景依旧。微风拂过柳梢,河水潺潺流淌,几只水鸟在岸边悠闲踱步。然而,在常人无法感知的层面,几道若有若无、却冰冷刺骨的杀气,如同潜伏在清澈水底的毒蛇,悄然从柳林深处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缠绕向那座静立的莲花楼。来者显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专业杀手,不仅气息收敛得极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连心跳和呼吸都控制在微不可闻的频率,若非李莲花和白芷的灵觉感知远超此界寻常武者,达到了某种“秋风未动蝉先觉”的玄妙境界,几乎难以察觉这潜藏的致命危机。
“看来今天的清净日子是到头了,想安安静静扎完针喝杯茶都不行。”白芷将最后一根擦拭得锃亮的金针小心地收入紫檀木针囊中,发出清脆的合拢声。她拍了拍手,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混合着不耐烦和跃跃欲试的神情,仿佛被打扰了兴致的猫,“正好,坐了这么久,腰背都僵了,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看看是哪些不开眼的家伙,敢来砸我们莲花楼的场子。”
李莲花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纵容和一丝“你就不能安分点”的意味。他将手中的药碗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转而对着眼神锐利、身体微微绷紧的萧瑟温言安抚道:“萧公子不必担心,更无需运功。你如今经脉初通,脆弱无比,一丝内息波动都可能引发反复。安心躺好,调息静气即可。外面这些许不识趣的宵小之徒,不敢,也不能惊扰到你的治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镇定力量,仿佛外面即将到来的不是生死搏杀,而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喧嚣。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楼外的平静被骤然打破!
“咻!咻!咻——!”
数道尖锐凌厉、撕裂空气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不同方向的柳林深处激射而出!目标并非莲花楼那看似单薄的木质墙壁,也非门窗,而是极其刁钻地射向楼体几个看似不起眼、实则关乎整体结构稳定性的关键榫卯节点,以及几处用于通风换气的、细小的窗户缝隙!箭矢速度快得惊人,箭头在阳光下反射出幽蓝诡异的色泽,显然淬有剧毒!来人的目的明确而阴毒,并非打算正面强攻,而是试图以最小的代价,要么破坏莲花楼的结构使其崩塌,要么将某种致命的毒烟、迷药精准地送入楼内,兵不血刃地达成目的!
然而,就在这些淬毒弩箭即将触及莲花楼木质的楼体,那幽蓝的箭镞几乎要吻上木纹的刹那——
异变突生!
莲花楼那古朴的木质外壁上,仿佛凭空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肉眼难辨的、如同夏日池塘被微风拂过般的水波状涟漪。那几支携带着凌厉劲风、足以洞穿铁甲的淬毒弩箭,就像是猛地撞在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充满极致韧性的墙壁之上!前冲的势头骤然被遏制,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沼泽,去势锐减,最终力道尽消,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毒蛇,软绵绵地、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面的草地上,只发出几声沉闷的“噗噗”声响,连楼体的漆皮都未曾蹭破一点。
楼内,李莲花甚至连坐姿都未曾改变一下,只是那拢在宽大衣袖中的右手食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弹去了袖口一粒不存在的尘埃。他脸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
“咦?”柳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极其压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之声。显然,莲花楼这远超寻常机关术理解范畴的、诡异而强大的防御能力,完全出乎了这些袭击者的预料。
一击不成,且手段被轻易化解,隐藏在柳林阴影中的身影不再犹豫。只听得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拂风之声,七八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骤然从不同的藏身之处疾掠而出!他们清一色身着紧身夜行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如同鹰隼般冰冷、残酷、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眸子。他们手中的兵刃各异,有长剑、短刃、奇门钩锁,但无一例外,都闪烁着淬厉的寒光,招式更是狠辣刁钻,直取要害,彼此之间配合默契,行动间如同一体,显然是一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专司杀戮的精英小队!这一次,他们放弃了偷袭,转而采取了最直接、最暴力的强攻突袭,目标直指莲花楼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
“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不给面子啊。”白芷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那如同饿狼扑食般冲来的黑衣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无聊的失望,似乎对手段如此单调感到颇为不满。她甚至没有从椅子上起身的意思,只是手腕看似随意地一翻,纤细的指间已然悄无声息地多了数枚细如牛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森然银光的短针,针尖隐约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幽绿。
就在那七八名黑衣人如同离弦之箭,即将以血肉之躯狠狠撞上莲花楼那扇单薄木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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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那扇木门,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动,从里面被缓缓地、从容不迫地打开了。
李莲花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袍,身上甚至没有沾染半分楼内浓郁的药味。脸上带着惯常的、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润的笑意,仿佛不是出来迎接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如同往日一般,信步出来欣赏这河畔的晨景与柳色。他手中空空如也,没有刀,没有剑,没有任何称得上兵刃的东西,只是随意地站在楼门前,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那些因为楼门突然打开而骤然止步、如临大敌、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杀气的黑衣人。
“诸位,”李莲花开口,声音依旧温和清越,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此地乃清净之地,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不宜妄动刀兵,徒增杀孽。可否看在李某的薄面上,行个方便,就此退去?彼此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眼神骤然一厉,如同淬毒的匕首,显然不会被这番轻描淡写、近乎“天真”的劝退话语所动摇。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杀!一个不留!”话音未落,他手中那柄狭长的利剑已然化作十数点闪烁不定的冰冷寒星,带着嗤嗤的破空剑气,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李莲花胸前、咽喉、眉心等数处致命大穴!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其余黑衣人也如同得到指令的机械,瞬间发动,刀光、剑影、暗器、钩锁……各式各样的杀招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瞬间将站在楼门口的李莲花完全笼罩,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
面对如此迅疾、狠辣、配合无间的致命围攻,李莲花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旁观者(如果还有旁观者的话)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不闪不避。
甚至,他还向前轻轻踏出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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