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南境义诊年
一
建元二十一年,三月初三,上巳节。
晨光熹微,东海之滨,一个名叫“白沙湾”的小渔村外。我们的莲花楼静静地停泊在一处背风向阳的山坡缓坡上,车轮下是厚实的、被海风磨圆的砾石。从这里向东方极目远眺,视野豁然开朗——下方是一片延展向天际的、在初升旭日下泛着细碎而温柔金光的银色沙滩,沙质细腻如粉。更远处,便是那无穷无尽、由近岸的碧绿渐变至远方的深蓝、最终与澄澈天空水乳交融的浩渺大海。海风带着浓郁的、咸腥而湿润的气息,自大洋深处强劲地吹拂而来,带着早春的微凉,将车厢外挂着的几串用于驱虫防潮的艾草、苍术干药草吹得轻轻摇晃,发出簌簌的声响,与不远处海浪冲刷沙滩那永不停歇的、舒缓而有节奏的哗哗声,交织成一首属于海滨的晨曲。
车厢内,光线还有些朦胧。我正对着矮几上最后一份来自南境的草药标本,做着最后的核对、干燥度检查和封装。这是一株我们在南境湿热雨林中发现的、名为“滴水观音”的植物干燥叶片,叶片肥厚,脉络清晰,即便在干燥后仍能看出其原有的润泽感,边缘微微卷曲。我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棉纸将其包裹好,放入一个特制的细长扁木匣中。木匣内已经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类似的棉纸包,每个纸包上都用工整的小楷标注着名称、采集时间地点、以及我们初步判定的主要功效。旁边的小书架上,则摞着厚厚几大本已经装订好的笔记手稿——那是《南境瘴疠医药见闻录》的完整初稿,以及配套的、李莲花亲手绘制的数十幅草药精细白描图谱。车厢里,尚未散尽的墨香混合着海风特有的咸味、以及各种干燥药材的复杂气息,氤氲成一种奇特而令人无比安心的氛围,仿佛将过去一年多的艰辛跋涉、惊险发现与深沉思考,都凝固在了这方寸之间。
车帘被轻轻掀开,带进一股更清凉的海风。李莲花弯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米粒晶莹的鱼片粥,粥面上撒着切得细细的翠绿葱花和几粒油炸过的金黄蒜末,香气随着热气蒸腾而起,瞬间勾起了食欲。“先吃点东西。”他将碗递给我,声音温和,“海边的早晨风大湿重,吃饱了驱驱寒湿,身上才暖和,脑子也清醒。”
我放下手中的标本和棉纸,接过温热的陶碗。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汤汁稠滑,鱼片是极新鲜的,雪白柔嫩,入口即化,带着海鱼特有的鲜甜。温热的米粥顺着喉咙滑下,立刻驱散了车厢内微凉的潮气和清晨的些许疲惫。“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边小口吃着粥,边说道,目光扫过车厢里那些整齐码放的木匣、书稿和整理好的行囊,“完整的草药标本,一共七十二种,都已干燥处理,封装完毕。完整的、具有代表性的病例记录,三十八例,从瘟疫到虫毒,从中毒到遗传怪病,都整理在案了。针对南境常见疾病的防治摘要,写了十五篇,力求通俗易懂。还有你设计的那些简易净水装置、防虫药囊、以及改善居住环境的图纸,一共七套,也都绘制清晰,附上了制作说明。”这些,是我们深入南境瘴疠之地近一年,用脚步丈量、用眼睛观察、用双手救治、用头脑思考,所换来的最宝贵的结晶。
李莲花在我对面坐下,也端起了自己的那碗粥,目光同样扫过车厢里这些沉甸甸的“收获”,眼中流露出一种深邃的、如同大海般平静而满足的神色。“这一年,穿林渡水,翻山越岭,所见所闻,所历所治,确实远超我们最初南下时的预想。”他舀起一勺粥,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而是顿了顿,抬眼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征询与思索,“南境瘴疠,东海风涛,我们都见识过了,也留下了记录。接下来……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想去看看、想去记录的吗?还是说,这一路的积累,已经到了需要停下来,好好消化沉淀的时候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那片无垠的、在晨光中变幻着色彩的蔚蓝。我们来到这东海之滨的白沙湾,已近三个月光阴。最初驱使我们来此的,正是对这片与内陆迥异天地的好奇——想亲身感受海风湿邪对人体的侵扰,想见识那些只存在于渔民歌谣和零散记载中的海产药材,也想知道世代以海为生的渔民们,又会承受着怎样独特的病痛。
这三个多月,我们轮流在附近的几个小渔村驻足。为饱受海风关节炎、日晒疮、以及那种比寻常晕船更为顽固难愈的“海晕症”(一种类似美尼尔氏综合征的眩晕、呕吐、平衡障碍)折磨的渔民们义诊施药;也虚心向那些皮肤黝黑、笑容淳朴、对大海了如指掌的老渔民们请教,学习辨识一些他们口口相传、代代使用的海藻、贝壳类药材:比如可以化痰软坚散结、治疗“大脖子病”(甲状腺肿)的海带、昆布;能制酸止痛、收敛固涩、用于胃痛泛酸、遗精滑泄的牡蛎壳、瓦楞子;有收敛止血、制酸敛疮之效,可用于外伤出血、胃溃疡的乌贼骨(海螵蛸);甚至还有一种被晒干研末、外敷可治小儿鹅口疮的奇异海星……这些,都极大地丰富了我们的药材认知,也让我们对“因地制宜”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里的百姓,或许是因为常与浩瀚无常的大海打交道,性格普遍比南境深山里那些被瘴疠和贫苦压得有些沉默的村民更为开朗、健谈、豁达。生活虽不富裕,靠天吃饭,风险常在,但他们乐天知命,热情好客。我们教他们一些预防海上常见病、处理简单外伤的方法,他们也毫无保留地教我们辨识潮汐、看云识天气、甚至带我们赶海,将最新鲜捕获的鱼虾蟹贝做成最地道的渔家菜,热情地邀我们品尝。那种浓郁的、带着海腥味的人情,让人倍感温暖。
三个月,足以让我们对滨海地区的常见病症、特色药材、以及渔民的生活与健康状态,有了颇为深入和具体的了解。心中那份因“未知”而起的探索渴望,似乎也得到了相当的满足。是时候,为这段漫长而充实的“南境义诊年”,画上一个暂时的句点了。
“南境的山林沼泽,东海的波涛沙滩,我们都走过了,看过了,也记下了。”我喝完最后一口鲜美的鱼片粥,将陶碗轻轻放在矮几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内陆的平原、丘陵、河谷,我们在来时的路上也多有涉足。这个世界的山川地理脉络、南北风土差异、以及随之而来的千姿百态的疾病与药材,我们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立体的轮廓。《琅琊本草拾遗》——如果我们决定以此命名我们正在编纂的这部书——的骨骼框架,也在这一路行医采药、观察思考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停顿了一下,整理着思绪,缓缓说出心中盘旋已久的想法:“我在想……或许,是时候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一段时间了。不是像在榕城那样短暂的整理,而是一段相对长期的、安静的、不受过多干扰的时光。我们需要把这一年多来,散落在无数笔记、草图、记忆和标本中的所见所学,像淘金一样,细细地筛选、归纳、提炼、串联;需要静下心来,将这些零散的珍珠,打磨、钻孔、穿线,真正编纂成一部体系相对完整、内容详实可靠、或许能对后来者有所启发和帮助的书籍。游历是积累,而着书,是沉淀与升华。”
李莲花静静地听着,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深以为然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将空碗放到一边,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车厢壁板上轻轻叩击着,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轻响。“我也正有此意。”他开口道,声音平稳而清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路是为了开阔眼界,丰富见闻,验证所学;而最终,总需要停下脚步,静坐斗室,将万里路上的风霜雨雪、人情冷暖、草木虫石,一一消化,融会贯通,提炼成属于自己的、系统的见解与知识。这着书立说,便是最好的沉淀方式。”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略带调侃的笑意:“而且,不瞒你说,我们的这位‘老伙计’——”他拍了拍身下的车厢板,“还有我们这两个‘老伙计’,”他指了指自己和我,“经过这一年多从琅琊山到南境瘴乡、再到这东海之滨的万里奔波,也着实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地‘休养生息’一番了。莲花楼各处关节都需要一次彻底的检修养护;而我们,虽然仗着年轻和些微修为底子,身体无恙,但这一年多精神上时时紧绷、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探索未知地域的耗神,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舒缓、沉淀、恢复清明。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也是养生、治学之道。”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游历固然令人兴奋,但长期的奔波与不确定性,也确实消耗心神。我们需要一段稳定的、可以掌控节奏的时光,来反刍、消化、创造。
“那……我们去哪里安顿呢?”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回金陵?或者江左我们最初落脚的那个小镇?那里我们毕竟熟悉,人际往来、采买物资、查阅资料都相对方便。”
李莲花却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既然决定要静心着书,我想,还是找一个更清净、更贴近自然本身、更少尘世纷扰的地方为好。远离城镇的繁华喧嚣,减少不必要的人情往来,让心真正沉静下来,才能凝神聚气,心无旁骛地投入思考和创作。”他指尖的叩击停了下来,转向我,眼神清亮,“你还记得吗?大约半年前,我们从南境北上,准备来东海时,曾路过一片山势不高、但林木异常葱郁秀美的丘陵地带?那里好像叫‘翠微山’,属于南境与东海交界之处,气候温润。我们当时急着赶路,只是匆匆一瞥,但我隐约记得,在半山腰云雾缭绕处,似乎能看到一些废弃的屋舍轮廓和零星的田垄痕迹,像是不知何年何月曾有人隐居于此,后又荒弃了。那地方离官道不算太远,取水、砍柴、下山采买应当都还方便,但又有山峦林木隔绝,足够幽静。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若是真有合适的地方,稍加修葺,便是绝佳的着书隐居之所。”
翠微山……我仔细回想,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是的,有那么一片地方,群山起伏的线条格外柔和,满山遍野是深深浅浅的绿,竹海与松涛相连,山间有溪流如银练闪烁。当时马车经过,只觉得清风拂面,满眼苍翠,令人心旷神怡,确实是个风景殊胜的所在。若真有废弃的屋舍可资利用……
“好。”我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做了决定,“就去翠微山。找一个合适的地点,修葺几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把莲花楼也好好整修一番。我们一边静心整理书稿,将游历所得系统编纂;一边也可以就近探索翠微山本身的草木物产,或许还能为我们的《拾遗》增添新的一章。着书与采药,静思与探索,在那里或许能完美结合。”
计划一旦定下,心中便如同有了锚点,不再飘摇。我们不再如往日游历般,眷恋某一处的风景或人情,而是迅速行动起来。第二日清晨,我们便辞别了白沙湾那些热情挽留的渔民,许诺他日若有机会定回来看望,然后驾着承载了无数收获与回忆的莲花楼,掉转方向,朝着西南内陆,朝着那片记忆中的苍翠山峦——翠微山,坚定而轻快地驶去。
回程的路,因为目标明确,不再有探索未知时的迟疑与频繁停留,速度快了许多。但医者的本能并未因归心似箭而泯灭。沿途若遇到面有病容、主动拦车求助的行人商旅,或是打听到某个村落有疑难病症无人能治,我们依然会停下来,能帮则帮。只是心态已然悄然变化,少了几分初入南境时那种急切想要见识一切、验证一切的好奇与冒险精神,多了几分历经沉淀后的从容、笃定与安然。每一次诊治,都更像是对过往所学的一次温故与提炼,对未来着书内容的一次具体素材积累。
十日后,当熟悉的、湿润中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再次充盈肺腑,当眼前再次出现那片如波浪般起伏、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苍翠山峦时,我们知道,翠微山到了。
二
翠微山,果然不负其名,也不负我们的记忆与期待。
山势确乎不高,最高的峰峦目测也不过二三百丈,但其妙处在于连绵起伏,层次丰富。远望如一道道凝固的碧浪,由近及远,颜色由翠绿渐变为青黛,最终融入天际的淡蓝。山体覆盖着极其茂密的植被,近处是郁郁葱葱的竹林,修竹万竿,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如私语般的声响;稍高处,则是苍劲的松林、柏树林,间或夹杂着一些阔叶树种,此刻正值春末,许多树上开着不知名的繁花,白的、粉的、紫的,星星点点,如同给绿色的山峦披上了锦绣的衣衫。数条清澈的山溪从不同方向的山谷中蜿蜒流出,水声潺潺,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最终汇入山脚下的河流。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松脂的微辛、泥土的芬芳,以及各种山花交织而成的、难以言喻的甜香,深吸一口,仿佛能将肺腑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尘埃与疲惫都洗涤干净。
我们放慢了车速,驾着莲花楼,沿着一条依稀可辨、被荒草和落叶半掩的旧时小径,小心翼翼地向山里驶去。车轮碾过松软的腐殖土和裸露的树根,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林间光线斑驳,鸟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清脆悦耳,更显山深人静。
约莫向山里走了半个多时辰,地势渐趋平缓。在一处坐北朝南、背靠山壁、前有缓坡、侧有茂密竹林半环绕的向阳坡地上,我们发现了寻觅已久的目标——一片明显有人工痕迹的废弃院落。
院落占地不大,约莫半亩见方,依着山势的缓坡而建。主体是几间用当地常见的青灰色石块混合黄泥垒砌而成的屋舍,木质的梁柱和椽子裸露在外,颜色深褐,显然有些年头了。屋顶原本覆盖的茅草早已腐烂脱落了大半,只剩下稀疏的草梗和裸露的椽子,有几处甚至能看到天空。墙体也有几处坍塌,石块散落在地,爬满了青苔和藤蔓。然而,院落的基本格局尚存:一圈低矮的、同样由石块垒成的院墙(大多已倾颓),一道歪斜的、用粗大原木钉成的院门(只剩半边挂在门轴上),院中一口用大块青石精心砌成、井沿被磨得光滑的水井(探头看去,井水幽深,映着天光,清澈见底),以及屋后一小片明显曾经被开垦过、如今却长满了齐膝深荒草和灌木的平地,大约是昔日的菜园或药圃。院子前方,因地处半山腰,视野颇为开阔,可以越过层层树梢,远眺山脚下大片平整的田野、蜿蜒如带的河流,以及更远处那条连接着外部世界的、细线般的官道。然而,由于院前有数丛茂密的修竹和几株高大的松树自然掩映,从山下望去,这院子又十分隐蔽,不易察觉。
“就是这里了。”李莲花率先跳下车,绕着这废弃的院落缓缓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屋舍的结构、地基、水源、以及周边的环境。片刻后,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满意的、尘埃落定的神色,“房子是旧了些,破败得厉害,但主体结构,尤其是承重的石墙和主要的梁柱,依然坚固,没有歪斜或严重腐朽的迹象。地基看来也打得扎实,背靠山壁,排水应该没问题。有这口活水井,水源无忧。这片坡地平整,足够我们修葺房屋、开辟药圃、晾晒药材。离山下最近的村子(我们来的路上曾远远看到炊烟)估计也就五六里路,下山采买补给不算太麻烦。最重要的是——”他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这里足够安静,远离尘嚣,只有风声、水声、鸟声、竹声,正是潜心学问、整理思绪的绝佳之地。”
我也下了车,站在院中,感受着周遭的气息。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长满青苔的石块和荒草上。空气中除了草木清香,还有一丝老屋特有的、混合了木头霉味和泥土气息的陈旧味道。但这味道并不让人厌烦,反而透着一种时光沉淀后的宁静与沧桑。这里没有南境的湿热窒闷,没有海边的咸腥劲风,只有山中的清润与安然。确实,是个能让人心很快沉静下来的地方。
“好。”我点点头,心中也涌起一股在此安顿下来的渴望,“就是这里了。虽然破败,但骨架尚存,修葺起来应该比从头新建省力得多。我们亲自动手,再请些山下村里的工匠帮忙,很快就能让它焕然一新。”
主意已定,我们不再犹豫,当即便开始筹划如何将这片废墟,改造成我们未来一段时间的“翠微山居”。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充实,且充满了一种亲手建造家园的踏实与喜悦。
首要任务是解决住的问题。我们仔细勘察了那几间破屋,最终选定两间位置最好(向阳、干燥)、结构最完整(墙体无大裂缝、主梁无腐朽)的正屋,作为日后居住和工作的核心区域。一间计划作为卧室,另一间则打通隔断,改造成宽敞的书房兼诊室(尽管我们未必会在此经常行医,但保留一个可以随时应对紧急情况的空间,是医者的习惯)。旁边一间稍小、但屋顶相对完好的厢房,则规划为厨房和日常储物间。
李莲花负责与外界联络和材料筹备。他驾着莲花楼下山,去了最近的那个名叫“柳树沟”的村落,找到了村里的里正和几位看起来手艺不错的木匠、泥瓦匠老师傅,说明了我们想在山上废弃老屋定居、并请他们帮忙修葺的意愿,并给出了合理的工钱。山民淳朴,听闻是两位大夫要在此着书立说,肃然起敬,又见李莲花谈吐不俗,态度诚恳,很快便应承下来。李莲花又随他们去附近的集镇,采买了修房所需的主要材料:新的、笔直结实的杉木作为梁椽补充;厚实防水的茅草(特意混合了驱虫的艾草、香茅等);石灰、细沙、麻刀(用于调合抹墙的灰泥);新的门板、窗棂;以及一些必要的铁钉、工具等。
我则留守山上,负责前期的清理和规划工作。戴上手套,拿起柴刀和锄头,我开始清理院中及屋内的荒草、垃圾、以及坍塌的碎砖乱石。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体力活。荒草盘根错节,藤蔓缠绕着断壁残垣,屋内积了厚厚的尘土和鸟兽粪便。我一点点地清理,将还能用的石块归拢,将垃圾拖到远处集中处理。同时,我也在心中规划着:水井旁可以移栽几丛薄荷、鱼腥草,既美观又实用;屋后的荒地要分成几畦,哪些用来种植常用的草药(如金银花、菊花、薄荷、紫苏等),哪些可以种些易活的蔬菜(如青菜、萝卜);院子哪个角落适合搭建一个简易的凉棚,用来处理药材、休息乘凉;莲花楼该停放在哪里,既方便取用物品,又不妨碍日常活动……
修葺工程正式开始时,小小的山居顿时热闹起来。请来的两位老木匠和一位泥瓦匠,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手脚麻利,话不多,但干活极其认真踏实。李莲花也挽起袖子,全程参与,既是监工,也是学徒和帮手。我和请来的一位村里帮忙做饭的大婶,则负责一日三餐和茶水供应,确保工匠们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屋顶的旧茅草被彻底清除,腐烂的椽子被替换,新的、混合了驱虫草药的厚实茅草被一层层仔细铺上、绑扎牢固;坍塌的墙体被拆除,用新调和的石灰黄泥重新砌筑、抹平;破损的门窗被卸下,换上合页灵活、开关顺滑的新门窗;屋内的地面被重新夯实,铺上了干燥的竹席和草垫;墙壁也用石灰水仔细粉刷过,显得明亮整洁。
莲花楼的全面检修则由李莲花亲自负责。他花了整整半个月时间,将马车移到院侧一处平整的树荫下,像对待老朋友一般,对它进行了一次从里到外、无比细致的“体检”和“疗养”。磨损严重的车轮被换成全新的硬木包铁轮;车轴、轴承处上了厚厚的、特制的防锈润滑油脂;车厢底板和侧板有几处因潮湿和虫蛀出现了朽坏,被他小心地挖补、加固,并重新刷上多层防水的桐油;车厢内部,根据我们今后可能以固定居住为主、偶尔短途出行采药的需求,重新调整了储物结构,将最常用的一些药材、工具、书籍移到了屋内,车厢里则更多地用来存放备用的物资、不常用的标本、以及一些珍贵的原稿副本。经过他的巧手,莲花楼仿佛重获新生,桐油的气味在阳光下缓缓散发,车身在斑驳的树影下闪着温润沉稳的光泽。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修仙从破庙开始 在宇智波当吐槽役 民国猎影:血启猎杀系统 1978,我的猎户人生开挂了 穿成年代文炮灰,我靠摆烂气疯男 快穿:劳资拆了三千世界 诡墟清理者 队友的相亲对象总对我抛媚眼 穿越成王府世子,我只想躺平 深渊冲你喵了一声 阴角 蟑真人 全宗门都在嗑我和死对头的CP 人在内娱演配角,被女主们力挺! 宁王囚婳:孽缘情深 摄魂仙帝 误煞琅环:剑尊追妻记 绝区零:穿越大魔法师 拳震上苍 龙西念的108座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