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水前线的僵局,并未影响寿春城的忙碌。作为吴公国经略中原的前沿基地和江淮防线的中枢,寿春城内外,车船往来,物资汇聚,显出一派战时的繁荣与紧张。
“影先生”坐镇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院,统筹着对中原的渗透网络。来自各地的情报如雪片般汇入,经过筛选分析,又化作一道道指令悄然发出。
“先生,兖州东阿传来消息,鲍家遭‘山贼’袭击,损失了三个庄子,鲍老太爷受了惊吓,一病不起。袭击者行动迅捷,下手狠辣,事后消失无踪,当地郡兵追查无果。”下属汇报,“是否我们的人……”
影先生翻阅着另一份文书,头也不抬:“不是我们的人。手法不像,时间也对不上。是洛阳的反制,想杀鸡儆猴。也好,省得我们动手了。鲍家自作自受,正好让其他人看看,首鼠两端的下场。”
“那……是否要警告其他合作者,加强戒备?”
“不必过度反应,反而显得我们心虚。”影先生放下文书,“正常传递情报即可,提醒他们注意自身安全,尤其是与我们来往的痕迹,需更加隐秘。另外,挑选两三家可靠的,暗中增派些护卫过去,以示支持。”
他拿起另一份密报,眉头微挑:“哦?司马昭在接触蜀使?虽然未能成功,但其意已明。是想离间吴蜀啊……”
“先生,是否需要向建业庞令君禀报?或设法破坏?”
影先生沉思片刻,摇头:“暂且不必。司马昭此举,在意料之中。吴蜀十年之约初定,根基未稳,有些猜忌实属正常。庞令君与徐令君必有应对。我们只需将情报如实上报即可。眼下重点,仍是中原。司马昭的反制已经开始,我们的渗透需更巧妙,更要抓住那些真正对司马氏不满、且有一定实力的目标。”
他走到墙边巨大的中原舆图前,手指划过几个点:“颍川荀氏、陈留高氏、汝南袁氏旧部……这些家族树大根深,影响力广,且与司马氏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荀氏,书香门第,最重名节清誉,对司马懿专权早有微词。可加大接触力度,不必急于求成,以文化交流、学术探讨为名,先建立联系,潜移默化。”
“另外,”他补充道,“魏都督与邓将军在汝水与司马懿相持,后勤压力不小。可通过那些已建立关系的豪强坞堡,秘密采购粮草、药材,经隐秘渠道输送过去。价格可略高于市价,既是援助,也是巩固关系。记住,账目要清,手续要全,哪怕是通过第三方,也要做得像正常商贸。”
下属一一记下,迟疑道:“先生,如此大规模渗透与物资运作,耗费巨大,且风险日增。长此以往,恐被司马昭察觉,集中力量清剿。”
影先生澹澹道:“无妨。我们本就是水下的暗流,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司马昭若集中力量清剿一处,必有其他地方生出新的涟漪。中原太大,他清剿不过来。至于耗费……吴公既决意北向,些许钱粮,值得投入。记住,我们不是在打一场战役,而是在下一盘大棋,棋盘是整个中原。每一处落子,每一次渗透,都是在松动司马氏的根基,培育未来的变数。耐心,比刀剑更重要。”
他望向窗外,寿春城码头上,船只正在装卸货物,其中不乏运往北方的商船。“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中原看似平静,实则暗流已生。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或许便是惊涛骇浪。”
成都的秋天来得更早一些,武担山上的树叶已染上些许金黄。丞相府虽已撤去灵堂,但那种失去主心骨的沉郁气氛,依旧弥漫在宫廷与街巷之间。
蒋琬与费祎的日子并不好过。诸葛亮的遗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督促他们必须稳住朝局,延续国策,而现实的重压却来自四面八方。
荆北、陇右的大捷,固然提升了朝廷威望,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封赏有功将士、抚恤阵亡家属、转运陇右粮饷、支持荆北新政……每一项都需要巨量钱粮。益州虽称天府,然连年北伐,府库本就不丰,如今骤然增加两大片需要输血的新土(陇右需建设,荆北虽归吴,但蜀国在联盟框架下亦需承担部分协作义务),财政立刻捉襟见肘。
更要命的是朝中人事。诸葛亮在时,以其无与伦比的威望和个人魅力,能够压服各方,使政令畅通。如今蒋琬、费祎虽得遗命,但资历、威望毕竟不足。一些元老重臣,如张裔(留守成都处理政务)、杜琼(学者型官员)等人,虽未公开反对,但对蒋琬、费祎的一些决策(如大幅倾斜资源支持陇右姜维、对吴国在中原扩张持默许态度等)私下颇有微词,认为过于冒险,或忽略了益州本地的民生。
这一日,蒋琬正在尚书台与几名度支、仓曹的官员核算秋粮征收与拨付方案,户部尚书杜琼手持一份奏疏,面色凝重地求见。
“公琰,看看这个吧。”杜琼将奏疏递给蒋琬,“梓潼、巴西、巴东三郡太守联名上奏,言今夏雨水不均,恐有旱情,秋收或将减产。请求减免三郡本年部分赋税,并拨发常平仓存粮以备赈济。”
蒋琬接过,快速浏览,眉头紧锁。这三郡是益州北部粮仓,若其减产,不仅影响本地,更将波及供应汉中和陇右的粮道。
“杜公,此事确需重视。可派员速往查勘,若灾情属实,减免赋税、开仓赈济,自当办理。”蒋琬道,“然陇右姜伯约处,今冬明春粮草已做预算,大半需从益州调拨。若三郡减产,这差额……”
杜琼叹了口气:“老夫正是为此担忧。北伐连胜,疆土拓展,固然可喜。然国力支撑,首在粮秣。益州虽富,亦非无穷。如今东要协吴(虽非直接出粮,但战略协作需物力支撑),西要养陇,北要备汉中,本地尚有诸多工程、官吏俸禄、军备维系……长此以往,恐民力疲敝,根基动摇啊。”
他看了看蒋琬,语重心长:“公琰,文伟,你二人受武侯重托,老夫深知不易。然为政者,贵在权衡。关陇固然重要,然益州乃根本,不可不固。与吴联盟固然必需,然亦需警惕其势大难制。是否……暂缓对陇右的过度投入,先着力安定益州,积蓄数年,再图进取?与吴国交涉,或可要求其更多承担荆北、中原战事耗用,减轻我方压力?”
蒋琬沉默。杜琼所言,代表了一部分益州本土派官员的务实(甚至保守)观点。他们更关注益州自身的安定与发展,对持续的大规模扩张持谨慎态度。
“杜公老成谋国,所言在理。”费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益州根本,确需稳固。然陇右新得,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不能迅速扎根稳固,待司马懿缓过气来,或北方胡人南下,恐得而复失,前功尽弃。届时,耗损更巨。”
他走进来,对杜琼施礼,继续道:“至于与吴国协调,邓伯苗、董休昭在建业,正竭力争取。吴国同意十年之约,予我西进空间,已属不易。要求其分担我陇右粮秣,恐难启齿,反显我力弱,易生轻视。眼下,唯有内部挖潜,精打细算。”
蒋琬最终开口,声音沉稳:“杜公之忧,琬与文伟铭记于心。益州安则天下安,此理不变。三郡灾情,立刻派人核实,该减免减免,该赈济赈济,绝不可使百姓流离。同时,加派能吏,督导各郡兴修水利,防灾备荒。”
“至于开源节流,”他顿了顿,“可查核各地官田、皇庄产出,压缩不必要的宫廷、官府用度。军备方面,除陇右、汉中必需,其余可暂缓更新。鼓励商贸,尤其是与南中、江东的贸易,增加税源。陇右姜伯约亦在推行屯田,若能渐次自给,则可大大缓解压力。”
“与吴国之关系,”蒋琬目光坚定,“联盟必须巩固,此乃国策。然我朝亦需自强,方能在联盟中保有话语权。十年之约,是我喘息发展之机。这十年,对内,固本培元,积蓄力量;对外,西图关中,东稳联盟。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精心算计。”
他看向杜琼,诚恳道:“杜公,琬知任重,更需老成持重之臣如公者,时时提点,纠偏补漏。望公不吝赐教,共渡时艰。”
杜琼见蒋琬态度恳切,思虑亦周全,心中怨气稍平,叹道:“既如此,老夫自当尽力。只望公琰、文伟牢记,武侯遗志,不仅在开疆拓土,更在‘富国安民’四字。”
送走杜琼,蒋琬与费祎相视苦笑。
“文伟,这平衡之术,比打仗更难。”蒋琬揉了揉眉心。
费祎点头:“然也。内有忧患,外有强盟,如走钢丝。所幸,伯约在陇右稳健,伯苗在建业得力。只要我们自己不乱,这局棋,就还有得下。”
窗外,秋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成都的秋天,在失去丞相的第一个年头,显得格外清冷,也格外考验着留守者的智慧与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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