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棠猛然抬头,撞进他幽深如寒潭的眸底:“殿下何意?”
“本宫亲眼所见!”指腹擦过她颊边血痕,冷笑淬冰,“还需解释?”
楚晚棠瞬间明了,怒火窜起,她挣开束缚站起:“殿下派人监视我?”
“整个围场皆在本宫眼底。”萧翊逼近,居高临下,“怕被看见什么?”
话语如刃,刺得她心口锐痛。她仰首直视,第一次对他扬声:“臣女与谢世子光明磊落,殿下这般猜忌,视臣女为何物。”
萧翊瞳孔骤缩,似未料她敢顶撞,一步,再一步,将她逼至帐壁,退无可退。
“光明磊落?”他单臂撑在她耳侧,另一手捏住她下颚,迫使她迎视自己眼中翻涌的暗火,“他搂你腰时,你可曾推拒?”
浓烈酒气扑面,楚晚棠这才惊觉他醉得厉害,那素日清冷的眸,此刻燃着骇人的占有与妒焰,令她惧颤,却又心尖发麻。
“是臣女险些坠马,谢世子出手相救,”她急辩,声渐微弱,“若殿下在场……”
“本宫不会给他碰你的机会!”他截断,拇指重重碾过她下颚软肉,几欲留下烙印,“一根手指都不行。”
偏执的占有欲如网收紧,令楚晚棠心窒狂跳,眼前人撕碎了储君温雅的假面,袒露出最原始而危险的嫉妒。
“殿下醉了。”她偏头躲开触碰,“臣女告退。”
萧翊却骤然松手,踉跄后退,似被冷水浇醒。他抬手掩目,深吸气:“走。”
楚晚棠怔立,看着他颓然跌坐案前,浸透酒液的奏折狼藉摊开,墨迹污浊,一如他此刻背影的孤寂苍凉。
“还不走?”他未回头,声线已复平寂,“等着本宫继续发疯么?”
字字如钝刀,凌迟她心,她张了张口,终是深深一礼,转身掀帘。
夜风卷入,扑灭了最近的一盏孤灯。帐内最后的光源骤然熄灭,只余无边黑暗与浓得化不开的酒气,将那道孤坐的身影彻底吞噬。
楚晚棠捂着渗血的额角,踉跄在营帐间的暗影里,视线被泪水泡得模糊,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撞开了裴昭的帐帘。
“婠婠!”裴昭刚换上寝衣,惊得手中玉梳落地,脂粉盒当啷滚落,“天爷,你这伤谁干的?”
压抑的堤坝轰然溃决,楚晚棠一头扑进怀中,委屈、惶惑,还有那钝刀子割肉般的心痛,尽数化作滚烫的泪,瞬间濡湿了裴昭的衣襟。
“是……是太子”她齿关打颤,呜咽破碎。
裴昭猛地抽气,眼神一厉,挥手屏退闻声探看的侍女,她扶着楚晚棠坐下,指尖小心翼翼拨开她额发,伤口不算深,却红肿得刺眼。“他动手打你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敢置信的寒意。
楚晚棠用力摇头,抽噎着,断断续续将马厩旁那场不堪的冲突倾倒出来。
“他怎能…怎能如此想我。”她死死攥住裴昭的袖角,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我不过差点坠马。”
裴昭轻拍她颤抖的脊背,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锐光,旋即化为复杂。“傻婠婠,”她叹息,用温热的软帕拭去好友脸上的狼藉,“太子殿下他是醋了。”
“醋?”楚晚棠泪眼迷蒙地抬起脸。
“就像护食的幼兽,明知无理,却压不住那股邪火。”裴昭的指尖抚过她额角的伤,带着怜惜,“只不过殿下要护的食,是你。”
楚晚棠如遭雷击,僵在当场。记忆碎片汹涌回卷,萧翊为她上药时,那指尖无法抑制的微颤;还有最后那句自弃般的低语心口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闷痛得几乎窒息。
“他灌了许多酒”她失神喃喃,方才只顾着委屈愤怒,此刻才后知后觉嗅到他身上浓烈得化不开的酒气。
裴昭长叹一声,取来冰凉的湿帕覆在她额上消肿:“明日马球赛,你还去么?”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寂。泪痕未干的脸上,委屈渐褪,一种近乎执拗的亮光在楚晚棠眸底燃起。片刻,她用力点头,字字清晰:“去。”
不仅要堂堂正正地去,还要骑他亲手挑选的那匹欺霜赛雪的白马,穿他备下的那套灼灼如烈火的海棠红骑装,若他真是在意那便让他看个够!
帐外,一弯孤月冷冷悬于墨蓝天幕,清辉无声笼罩着沉睡的围场。太子主帐的灯火依旧通明,只是再听不见瓷器碎裂的暴烈声响。
而在不远处营帐投下的浓重暗影里,一双窥探的眼睛悄然收回。秦悦的贴身丫鬟嘴角勾起一丝隐秘的弧度,转身疾步隐入夜色,去向主子禀报今夜这场意外之喜。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皇家马球场已被猎猎彩旗装点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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