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阳,白日喧嚣散尽,更深露重。梆子敲过三更,定鼎门内永丰坊沉睡在浓稠的夜色里。巡街武侯张五,裹紧了单薄的号衣,昏黄的灯笼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无力地晃荡。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远处隐约的狗吠,坊巷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突然,一种极其沉重、极其规律的金属摩擦声刺破了这片死寂。
“咯噔…咯噔…咯噔…”
声音缓慢、僵硬,带着非人的质感,从坊门方向传来,越来越近。张五猛地刹住脚步,心脏骤然缩紧,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声音并非马蹄,更非车辙,倒像是…倒像是沉重的金属块在冰冷的地面上拖行、撞击。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他强压着拔腿就跑的冲动,硬着头皮,将手中灯笼颤抖着向前方声音来源处探去。
昏黄的光晕,如同被无形的手推拒着,艰难地撕开前方一小片黑暗。
光晕的边缘,首先勾勒出一双巨大的、覆盖着暗绿色铜锈的脚掌。接着,是粗壮如殿柱的小腿,上面布满了奇异而狰狞的饕餮浮雕纹路,在微弱的光线下扭曲蠕动。灯笼继续上移,一个庞大、僵硬、完全由青铜铸造的人形轮廓,彻底撞入了张五惊恐欲绝的瞳孔!
它约有一丈余高,冰冷、沉默,散发着千年古墓般的腐朽气息。关节处没有血肉的连接,只有粗粝的榫卯结构,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沉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最令张五魂飞魄散的是,这青铜巨像那深陷的眼窝之中,竟燃烧着两点幽幽的、极其不祥的血红色光芒!那红光并非火焰,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充满恶意的活物血液,死死地“盯”着他。
“鬼…鬼啊——!”一声非人的凄厉惨叫撕裂了永丰坊的夜空。张五手中的灯笼“啪”地脱手坠地,瞬间熄灭。无边的黑暗和那两点逼近的、如同地狱之眼的猩红,彻底吞噬了他。他连滚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子深处,只留下那“咯噔…咯噔…”的催命符,在空旷的坊街上持续回荡,冰冷地碾过每一寸石板。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日光艰难地穿透洛阳上空沉滞的铅灰色云层时,狄仁杰的马车已在元芳的护卫下,碾过永丰坊湿漉漉的青石路面,停在了第一户出事的人家门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合着恐惧和死亡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坊正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指着那扇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漆木门。
院内景象惨不忍睹。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僵直地倒在堂屋冰冷的地面上。他们的姿势扭曲,脸上凝固着死前无法想象的极致痛苦和骇然。最触目惊心的是他们的七窍:眼、耳、口、鼻,皆蜿蜒流出已然凝固的、浓稠如墨的黑紫色血痕。那血迹干涸在青白色的皮肤上,勾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图腾。屋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腥甜,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腐气息。
狄仁杰蹲下身,深褐色的官袍下摆拂过地面细微的尘土。他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检视着死者。仵作在一旁屏息凝神。狄公小心翼翼地用银镊子拨开男死者微微张开的嘴唇,又轻轻抬起其僵硬的手臂,仔细审视指甲缝。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大人,您看!”元芳眼尖,指着死者脖颈侧面一处极其细微、几乎被黑紫色淤血掩盖的针孔状伤口,声音压得很低。
狄仁杰微微颔首,接过仵作递来的银针,手法娴熟地探入那细微的伤口深处,再缓缓抽出。他将银针凑到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嗅,随即,他的眼神骤然一凝,仿佛捕捉到了无形的毒蛇。他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紫檀木小药箱中取出一个寸许高的青玉小瓶,拔开塞子,倒出少许近乎透明的粘稠液体在另一根干净银针上。
只见那粘稠液体甫一接触针尖沾染的微量残留物,竟瞬间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颜色由透明迅速转变为一种极其诡异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金线状纹路!那纹路在银针上扭曲、蔓延,闪烁着细微却致命的幽光。
“金线蛇涎!”狄仁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确认后的沉重,“此毒生于岭南瘴疠之地,性极阴寒猛烈,见血封喉,中者顷刻间血脉逆冲,七窍溢血而亡,绝无幸理。”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院中惊惶围观的坊民,“昨夜,那铜人行走的路径,是否经过此户门前?”
坊正连连点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正…正是!昨夜那铜鬼…那怪物,就从他家门前走过!那‘咯噔咯噔’的鬼响,整个坊都听见了!然后…然后天快亮时,就发现他们一家…”他再也说不下去,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
“第二家,第三家…所有死者门前,皆是那铜人昨夜行经之处!”元芳迅速补充道,脸色异常严峻,手按在腰间链锯剑的机括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小小的院落。铜人夜行,血光紧随,剧毒索命…这绝非寻常凶案,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以鬼神之名进行的恐怖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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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轨…”狄仁杰捻起一点现场角落里不起眼的细微黑色粉末,指腹轻轻摩挲,又凑近鼻端细闻,一股极其微弱却独特的铁腥气钻入鼻腔。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永丰坊被铜人踩踏过的青石路面。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痕迹——一道道几乎被尘土覆盖的、极其浅淡却异常笔直的深色印痕,如同无形的轨道,清晰地指向洛阳城东南方向。那方向,正是昔日香火鼎盛,如今却因前朝旧事而早已荒废破败、人迹罕至的玄都观。
“元芳,”狄仁杰的声音低沉而果断,打破了压抑的沉默,“调集内卫好手,便装潜行,暗中封锁玄都观所有出入口,尤其留意地下暗道。未得我号令,不可擅动,更不可惊动内里。”他目光投向那荒废道观的方向,深邃的眼底仿佛有风暴在凝聚,“这铜人夜行、毒杀无辜的‘鬼魅’,其巢穴,怕就藏在那片断壁残垣之下。布网,待其归巢!”
元芳抱拳领命,身形一晃,便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坊巷的阴影之中。
当夜,月黑风高。狄仁杰与李元芳,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魂,悄然出现在玄都观那倾颓的、爬满枯藤的山门之外。巨大的门扉早已朽烂倒塌,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入口,如同巨兽残破的口腔,散发着潮湿的泥土与木头腐朽的浓重气息。观内死寂一片,唯有夜风吹过断壁残垣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阴森。
两人屏息凝神,以最轻捷的步伐,避开地面散落的碎瓦朽木,循着那若有若无的铁腥气指引,深入道观腹地。最终,在一座几乎完全坍塌、被巨大古树根系缠绕包裹的配殿遗址前,狄仁杰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手指拂开厚厚的落叶和浮土,一块边缘光滑、明显经过人工雕凿的巨大石板显露出来。石板边缘,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正透出一丝几不可闻的、低沉而持续的机械运转嗡鸣声。
元芳立刻上前,两人合力,将全身劲力灌注于双臂。沉重的石板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被缓缓移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浓烈机油、灼热金属以及某种刺鼻药味的浑浊热浪,猛地从下方喷涌而出。
地道!深不见底!
地道陡峭向下,深入地底。狄仁杰率先侧身滑入,元芳紧随其后,链锯剑已然半出鞘,机括蓄势待发。通道狭窄潮湿,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脚下湿滑。那低沉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震动着周围的土层。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眼前景象,饶是狄仁杰见惯世间奇诡,心神亦为之剧震!
这深藏于玄都观废墟之下的巨大洞窟,俨然已改造成了一座超越时代的、令人瞠目的地下工坊!洞顶高悬着巨大的青铜齿轮组,缓慢而沉重地咬合转动,发出雷鸣般的轰鸣。无数粗如儿臂的精铁链条,如同巨蟒的筋络,在滑轮组上绷紧、滑动,带动着下方更庞大的机构。地面上,数条由特殊黑色磁石铺设而成的轨道,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如同巨兽的脊骨,向洞窟深处延伸。轨道的尽头,赫然矗立着三个与永丰坊夜行铜人形制完全一致、但体型更为庞大、表面铜绿斑驳、饕餮纹路更为狞厉的青铜巨像!它们如同沉睡的远古魔神,沉默地伫立在阴影里。而就在其中一个巨像脚下,一个佝偻枯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专注地调整着一个布满复杂刻度与旋钮的青铜罗盘状器物。
“咯噔…咯噔…”
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从另一条磁轨深处传来。只见那昨夜在永丰坊制造血案的铜人,正沿着轨道,僵硬而精准地滑行归来,最终稳稳停靠在一个预留的位置上。它眼眶中的血红光芒,随着停稳而缓缓熄灭。
“天工鬼斧,夺天地造化…”狄仁杰的声音在巨大的机械轰鸣中清晰地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前隋将作大匠,宇文恺之机关秘术,竟在此重见天日。阁下以磁石铺轨,控驭铜人如臂使指,更以金线蛇涎藏于其指爪机簧之内,于夜行途中精准施毒,假借鬼神之名,屠戮无辜…好手段!”
那枯瘦的身影猛地一震,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火把的光摇曳不定,照亮了一张沟壑纵横、如同被刀斧劈砍过的老脸。浑浊的眼珠深陷在眼窝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与狂热。他死死盯着狄仁杰,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怪笑。
“狄仁杰?哈哈哈哈!好!好得很!”他枯爪般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指向那三个巨大的铜像,“你既认得宇文大师遗泽,当知这‘天罚之傀’的威能!武曌!那个窃国篡位、牝鸡司晨的妖妇!她夺走的,何止是李唐江山?她以酷吏罗织,构陷忠良,我宇文一族,世代匠魂,尽毁于其手!家传秘卷《天工机要》被强征入宫,沦为鹰犬爪牙玩弄之物!此恨,倾洛河之水亦难洗刷!”
他猛地拍下手中青铜罗盘上一个凸起的机括。“嗡——!”洞窟内巨大的齿轮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转速骤然提升!链条疯狂绷紧、抽动!那三个原本沉寂的巨型铜人,眼眶深处猛地爆发出比之前永丰坊铜人更加刺目、更加狂暴的血红光芒!它们沉重地抬起覆盖着厚重铜甲的巨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踏上了延伸向洞窟另一侧幽深通道的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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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罚将至!武氏窃国者死!这神都洛阳,今夜便是我宇文仇为万千枉死忠魂,向那妖妇讨还血债的祭坛!”宇文仇嘶哑的狂笑声在巨大的机械轰鸣中疯狂回荡,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毁灭快意,“狄仁杰!你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她!哈哈哈哈——!”
“元芳!截断磁轨!快!”狄仁杰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盖过了宇文仇的狂笑与震耳欲聋的机械咆哮。
李元芳早已蓄势待发!在宇文仇拍下机括的刹那,他眼中精光爆射,身形已如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疾扑向洞窟深处那三条延伸向外的磁轨!链锯剑在幽暗的光线下发出刺耳的嗡鸣,锯齿高速旋转,带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寒光。
“嗤——锵啷啷!!!”
刺耳至极的金属撕裂声与火星狂溅!李元芳双臂筋肉虬结,青筋暴起,将全身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链锯剑中。高速旋转的锯齿如同狂暴的猛兽之牙,狠狠啃噬在坚硬的磁石轨道上!火星如同瀑布般喷溅,瞬间照亮了他坚毅如铁的面容和额角迸出的青筋。第一道磁轨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被硬生生斩开一道巨大的豁口!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然而,那三个庞然巨物“天罚之傀”已经启动!它们沉重的步伐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踏在磁轨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速度竟在不断提升!虽然李元芳拼尽全力斩断了最后一段磁轨,但巨大的惯性依旧推着最前端的那个铜人,带着惊天动地的巨响,狠狠撞塌了洞窟出口处本就摇摇欲坠的土石结构!烟尘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暂时遮蔽了视线。铜人巨大的身躯在坍塌的乱石中硬生生挤开一条通道,血红的双目在烟尘中如同地狱灯塔,目标明确地朝着神都心脏——明堂的方向,轰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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