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朵残花,跌落在他掌心。
花瓣深紫近墨,边缘泛着奇异的、如金属般冷硬的青黑色光泽,花型硕大饱满,即便残缺,也透着一股桀骜孤高的华贵之气。正是那传说中陈松呕心沥血培育、尚未公开露面的绝世名品——青龙卧墨池!此刻,这半朵残花的花瓣上,沾染着几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花茎的断口处,汁液早已干涸,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
整个园子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狄仁杰掌心那半朵带血的“青龙卧墨池”上。恐惧、震惊、难以置信的情绪在无声中蔓延。这朵本应在天后花会上绽放异彩的奇花,竟以如此诡异血腥的方式,提前出现在一个猝死官员的手中!
裴照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向狄仁杰。狄仁杰的脸色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凝重,他盯着掌心的残花,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花瓣,直抵其隐藏的真相。陈松的暴毙,王元超的猝死,两桩看似毫无关联的命案,因为这半朵带血的“青龙卧墨池”,被一条无形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线,死死地串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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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它……”狄仁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却带着千钧之力。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方素白丝帕将那半朵残花包好,递给裴照,如同托付一个滚烫的秘密。
他再次俯身,凑近王元超的尸体,这一次,他的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仔细搜寻着猎物身上每一丝细微的痕迹。手指在王元超的衣襟、袖口、腰带处缓缓拂过。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王元超左手微屈的指尖。
在略显灰暗的灯光下,那修剪整齐的指甲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狄仁杰眼神一凝,从随身的勘察皮囊中取出一柄细如牛毛的银质小镊子和一片极薄的玉刮片。他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蝴蝶的翅膀,用镊子尖端极其小心地探入王元超的指甲缝隙,轻轻夹取,再用玉刮片辅助拨弄。
几粒比芝麻还要细小、闪烁着黯淡金芒的粉末,被极其小心地取了出来,落在狄仁杰摊开的另一块干净丝帕上。
“金粉!”裴照失声低呼,眼中爆发出震惊的光芒,“和陈松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应。他仔细地将丝帕上的金粉包好,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几步外一直沉默旁观的太医令周文渊身上。周文渊依旧负手而立,迎着狄仁杰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幽深难测,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狄仁杰走到周文渊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周太医令,精通医道,尤擅药理。依阁下之见,王侍郎猝然暴毙,是何因由?其状与三日前暴毙花房的花匠陈松,可有相似之处?”
周文渊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那表情却绝非笑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干涩而缺乏起伏,如同在念诵一段与己无关的经文:“心痹猝死。观其面色紫绀,死前捂胸窒息之状,乃心脉骤然闭阻之象。至于那花匠陈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狄仁杰手中那包着金粉的丝帕,又移向裴照小心捧着的那半朵“青龙卧墨池”,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异样,“其死状癫狂,自毁心血,口吐白沫,更似……药石之毒引发心窍迷乱,狂悖自残而亡。两者死因,看似不同。”
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洞悉隐秘的冰冷:“然,狄阁老既已寻得这金粉,又见这‘青龙卧墨池’……想必心中已有计较。此花隆冬盛放,艳压群芳,岂是自然之理?”他微微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刮过枯枝,“‘催花术’罢了。以秘药强催花期,夺草木先天之气,逆天而行,花开之时,亦是精魂耗尽、油尽灯枯之始。此法虽能得一时之艳,然那催花之药,其性酷烈霸道,若人误触或吸入其催发之气,轻则神思昏聩,狂躁易怒;重则……心血逆冲,心脉爆裂而亡,顷刻间毙命!”
周文渊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直刺狄仁杰:“陈松侍弄此花,日夜相伴,吸入药气过量,狂乱自毁,不足为奇。然……”他话锋陡然变得锐利而充满质疑,“此‘催花术’乃宫廷秘传,深藏太医署药典库,非寻常花匠所能窥探!陈松,区区一介莳花弄草之人,他如何能知?如何能用?!”
最后一句反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森然寒意,直指案件核心!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狄仁杰身上。
“催花术?太医署秘传?”狄仁杰缓缓重复着,苍老的脸上波澜不惊,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精光暴涨,如同暗夜里骤然点燃的星辰。他迎着周文渊那咄咄逼人、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沉缓却字字千钧:“依周太医令所言,此术既为太医署秘藏,非其许可或泄露,外人断无可能习得。然则……”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直视周文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陈松指甲缝中的金粉,与王侍郎指甲缝中的金粉,如出一辙。此物,又当作何解释?它总不会……也是催花术秘方里的一味药材吧?”
周文渊脸上的肌肉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那副冰冷的面具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稍稍凝滞,声音依旧干涩,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僵硬:“此物……与催花术无关。本官不知其来历。”
“无关?”狄仁杰嘴角浮起一丝极淡、却洞悉人心的弧度,“两桩命案,两位死者,指甲缝中同有金粉残留。若说巧合,未免太过离奇。”他不再看周文渊,转向裴照,斩钉截铁地下令:“裴照!持本阁手令,即刻调阅太医署近十年所有涉及药材、器物、赏赐、乃至废弃物品的详细记录!特别是与金粉相关者,无论用途,无论大小,无论存废,一页纸、一粒尘,皆不可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此金粉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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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裴照抱拳领命,眼中精光闪烁,转身便走,步履带风。
狄仁杰的目光重新落回周文渊脸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重压:“周太医令,事关重大,恐怕要劳烦阁下,随本阁回大理寺,将所知关于‘催花术’的一切细节,以及……太医署中何人有可能接触此术,详详细细,再述一遍了。”
周文渊的脸色在灯笼光下显得更加灰败。他看着裴照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狄仁杰那双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眼睛,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沉闷的音节:“……哼。”
***
太医署药典库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药材以及防蛀樟脑混合而成的、浓重而奇异的气息。巨大的樟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排矗立,其上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卷轴、线装册子、锦盒标签,记录着大唐帝国最核心的医药秘密。
裴照带着数名精干的书吏和差役,已在此处奋战了大半夜。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锐利依旧,如同鹰隼扫视着猎物。他亲自站在一架高梯上,逐层、逐格地翻检着那些落满灰尘的旧档。手指在泛黄的纸张、磨损的锦缎书签上快速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记录!贞观十七年,御用金箔入药清单,核对无误!”
“开元三年,西域贡金屑,用于炼制金丹,由紫宸殿取走,无存余!”
“永徽五年,赏赐吐蕃使节金粉一盒,有出库记录……”
书吏们低声唱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条条与“金”相关的记录被筛选出来,又因时间、用途或去向不符而被迅速排除。目标越来越聚焦于那些微小、零散、用途不明的金粉记录。汗水顺着裴照的鬓角滑落,滴在手中的旧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心中焦急,狄大人还在大理寺等着,周文渊那张阴郁的脸和冰冷的眼神,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头。
就在翻阅一册标注为“显庆年间杂项器物损毁录”的厚厚账册时,裴照的手指猛地顿住!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其中一行蝇头小楷:
>**显庆十年,腊月廿三。**
>**库房清点,报损:**
>**…**
>**三、先皇子李贤襁褓一件(素锦,滚金线绣蟠龙纹样)。虫蛀严重,金线多处朽断,粉屑脱落,不堪再用。依制焚毁。监烧官:周文渊(时任太医署丞)。**
“显庆十年……先皇子李贤……襁褓……金线朽断,粉屑脱落……”裴照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合上册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库房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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