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冰,化得太快了。”
面具人操控丝线的手指猛地一僵,仿佛被这句话中蕴含的某种冰冷真相冻结。
狄仁杰的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那些断裂后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的透明丝线,又缓缓抬起,落在那面具人唯一裸露的眼睛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已然败露的拙劣把戏:
“能于众目睽睽之下,以寒冰为针,瞬息间夺人性命,不留痕迹。又能隔空操丝,控人心魄,如臂使指……这般手段,委实可畏可怖。”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压力,仿佛连这冰窖的寒气都要退避,“然,你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两件事。”
面具人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步,脚跟碰到了背后冰冷的墙壁。
“其一,”狄仁杰的声音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暗河,冷静地剖析着,“冰针虽利,遇血即融,痕迹全消。此乃你杀人无形的依仗,却也成了你最大的破绽!娜塔莎颈后命门处,那一点细微如针尖、转瞬即逝的水渍湿痕,便是你冰针消融时留下的唯一证据!若非老夫以柳枝探其喉,验得剧毒入骨之青黑,又岂能联想到这无形之刃?”他顿了顿,目光如利刃般刺向面具人,“你只道冰针消融便是完美,却不知凡物化去,必有痕迹可循。那一点湿痕,便是你天衣无缝的谎言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面具人的呼吸似乎变得粗重了些,胸膛微微起伏。
“其二,”狄仁杰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威严,“便是你这操控傀儡的‘如意丝’!丝线无形,坚韧异常,能隔空控物制人,神乎其技。然……”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此丝取自西域雪山深处一种异种冰蚕,其性至寒至韧,却也至为畏热!寻常体温,尚不足以影响其操控。然一旦被控者气血沸腾,心绪激荡,其体内阳刚之气勃发,如烈火烹油……”他的目光扫过此刻仍半跪在地、因愤怒与后怕而面红耳赤、气息急促的李元芳,“……这些冰蚕丝便会变得脆弱,操控之力顿减!方才元芳被你骤然操控,心神剧震,怒意冲霄,气血翻腾如沸!此等关头,你这‘如意丝’在他体内,便如同置于滚油之上的薄冰!老夫只需稍加外力,点破那节点关节,丝线自断,何难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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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向前一步,与面具人之间已不过五尺之遥。那惨白的面具在灯笼幽光下显得更加诡异,但狄仁杰的目光仿佛已穿透了它,直视其后那双开始剧烈动摇的眼睛:
“冰针化去,留下湿痕;冰蚕之丝,惧热血阳刚。你倚为神技的‘冰雪之术’,恰恰败给了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温热血气!此乃天理循环,非人力可逆。你的冰,终究……化得太快了。阿史那,或者,我该叫你——‘无面人’?”
“无面人”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了面具人紧绷的神经。
“嗬……嗬嗬……”面具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彻底揭穿的惊怒、不甘和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那双冰冷的眼睛瞬间被猩红的血丝爬满,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老匹夫!坏我大事!给我死!”他猛地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声音嘶哑扭曲,完全失去了之前的诡异平静。他不再试图操控丝线,而是双臂一震,十指箕张,指尖瞬间弹出十根闪烁着幽蓝寒芒、明显淬有剧毒的锋利指套!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毒蝎,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合身扑向近在咫尺的狄仁杰!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
“大人!”刚刚勉强压下翻腾气血、正挣扎着试图站起的李元芳,眼见此景,目眦欲裂!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狄仁杰面对这近在咫尺、毒爪封喉的绝命扑击,却依旧稳如磐石。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只是那双苍老却锐利如鹰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早已料定的冷芒。他负于身后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
就在毒爪的寒芒即将撕裂他咽喉的前一瞬!
“砰!”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并非来自狄仁杰身前,而是来自面具人扑击必经之路的侧后方!
一道雄壮如铁塔般的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怒狮,猛地从一堆破碎的巨大陶缸残骸后暴起!正是之前被狄仁杰暗中安排潜伏于此的卫士长!他手中并非刀剑,而是一根足有小儿臂粗、裹着浸油麻布的重型狼牙棒!这一记横扫,蓄势已久,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力量更是刚猛无俦,带着开山裂石的风雷之声!
面具人全部心神都放在扑杀狄仁杰之上,哪里料到这冰窖之内竟还伏有如此杀招?他人在半空,旧力已发,新力未生,根本无从闪避!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响起。
沉重的狼牙棒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面具人扑击而来的左肩胛骨上!恐怖的力道瞬间爆发!
“噗——!”面具人口中鲜血狂喷,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整个人被砸得凌空横飞出去,狠狠撞在数步外那堆积如山的巨大冰块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
冰块被撞得崩塌碎裂,冰屑混合着猩红的血水四散飞溅。面具人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碎冰和血泊之中,那身夜行衣被狼牙棒的尖刺撕裂,露出下面破碎的皮肉和森白的断骨。那张惨白的面具被震飞出去,翻滚着落在一旁,露出一张苍白、扭曲、因剧痛而狰狞变形的中年胡人面孔——高鼻深目,薄唇紧抿,正是西域使团中一个毫不起眼的随行文书!此刻,他眼中那冰冷漠然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的绝望和刻骨的怨毒。他徒劳地挣扎了一下,试图抬起还能动弹的右手,但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更汹涌的呕血。
卫士长一击得手,立刻横跨一步,巨大的狼牙棒带着淋漓的血迹,沉重地顿在冰面上,如同门神般牢牢护在狄仁杰身前,虎目圆睁,警惕地瞪着地上垂死的凶徒。
李元芳此时也终于挣扎着站起,踉跄着冲到狄仁杰身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充满后怕与关切:“大人!您没事吧?”他看到了狄仁杰肩头的血迹。
“皮肉之伤,无妨。”狄仁杰摆摆手,目光沉静如水,投向冰堆中那个还在抽搐的身影。他缓步上前,在距离阿史那(无面人)数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双被怨毒和绝望充斥的眼睛。冰窖里只剩下阿史那痛苦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声和冰块细微的碎裂声。
“为……为什么……”阿史那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大量的血沫涌出,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漏气的风箱,“……坏我……复仇……”
“复仇?”狄仁杰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你的仇怨,不该牵连无辜。娜塔莎,她只是一个舞者。”
“无辜?嗬……嗬嗬……”阿史那发出一阵濒死的惨笑,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呕血,眼神变得涣散而狂热,“她……是那魔鬼……最得意的‘作品’!是插在我族……心头的刀!毁了她……才能……剜掉那魔鬼的眼!才能……让他痛!让他……尝尝……我失去一切的……滋味!”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眼中燃烧着疯狂执念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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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狄仁杰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眉头微蹙。
然而,阿史那眼中的光芒开始急速黯淡下去,生命的火焰正在熄灭。他死死盯着狄仁杰,那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将对方的身影烙印进灵魂深处。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如同诅咒般的字眼:
“……她……只是……第一具……人偶……冰雪……不会……停……”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大睁着空洞的双眼,凝固在永恒的怨毒与不甘之中。鲜血在他身下的冰面上缓缓洇开,被寒气冻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冰花。
冰窖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冰层深处偶尔传来细微的“噼啪”龟裂声。
卫士长上前,探了探阿史那的鼻息和颈脉,对狄仁杰沉重地摇了摇头。
李元芳看着阿史那僵死的狰狞面孔,又想起娜塔莎那双凝固的碧眼,忍不住低声道:“大人,‘第一具人偶’?还有‘冰雪不会停’?难道……他背后还有人?这案子……”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蹲下身,无视那刺鼻的血腥和寒气,伸出两指,极其小心地从阿史那紧握的、尚未完全僵硬的右手指尖,拈起一小段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近乎透明的丝线残骸。那丝线冰冷刺骨,触感异常柔韧。他将其举到灯笼微弱的光线下,凝神细看。在光线折射的某个瞬间,丝线内部似乎隐隐浮现出极其微小、排列奇异的螺旋状纹路,如同某种神秘的符记。
他沉默着,将这截冰冷的丝线残骸小心地收入一个随身携带的油纸小囊中。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灯笼昏黄的光晕映着他苍老而沉静的侧脸,肩头那道浅浅的刀伤在深青布料上洇开的暗红,像一枚不祥的印记。他深邃的目光再次扫过阿史那僵死的尸体、那诡异的冰针工具台、散落的妖异花瓣,最终落回手中那装着丝线残骸的小囊上。
“元芳,”狄仁杰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深潭古井,不起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寒冰的沉重,“传令京兆尹,封锁此间,详查此人所有行踪、接触。凡有可疑,无论身份,一律报我。”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冰窖外那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至于‘第一具’……和‘冰雪’……”
他微微抬起头,仿佛要穿透这厚厚的地层和冰壁,望向那未知的苍穹深处。冰窖内刺骨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凝结在墙壁上的冰霜在幽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长安的盛夏……”狄仁杰的声音很轻,近乎自语,却让身旁的李元芳和卫士长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悄然升起,“……真正的冰雪,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地上的尸体,转身,深青色的襕袍在寒气中拂动,步履沉稳地向着那唯一的、通往外面世界的狭窄洞口走去。背影在灯笼摇曳的光线下,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融入了身后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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