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屏住呼吸,接过李元芳递来的银探针,小心翼翼地将针尖探入那粘稠的混合物中,轻轻拨动。针尖传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滞感。他挑起一小块混合物,凑近火盆的光亮处仔细观察。那物质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油润光泽,深红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灰白和焦黑,散发的气味浓烈得几乎令人晕厥。他眉头紧锁,又用银针轻轻刮过裸露的、覆盖着薄釉的颧骨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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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一种极其轻微、却足以让冰窖内所有人血液冻结的声音响起——那是坚硬金属刮过硬质骨瓷表面时产生的摩擦声!尖锐、干涩,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
“骨…骨头上…也上釉了?”李元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脸色比周围的冰块还要白。
狄仁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被刮过的骨面。在银针留下的细微划痕下,那层薄釉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类似上好白瓷特有的半透光性!他猛地将银探针伸到火盆上炙烤,几息之后迅速抽出。被火焰燎过的针尖部位,赫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诡异的青黑色!
“毒…”狄仁杰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字,眼中寒光大盛,“非寻常之毒!此釉非同小可!老郑,取瓷土样本,元芳,速去查崔承嗣近一月所有往来,尤其关注瓷器、香料、药石相关之人!这瓷土配方与剧毒,便是此案锁钥!”
大理寺的灯火彻夜未熄。案头堆满了从崔府书房搜集来的物件:散落的书卷、用过的杯盏、燃尽的香灰、甚至角落不起眼的尘埃。狄仁杰如同入定的老僧,枯坐在灯下,一件件细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李元芳则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如同梳篦般梳理着崔承嗣生前最后时光的每一丝轨迹。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窗外,长安城从死寂的深夜挣扎入灰蒙蒙的黎明,又从黎明过渡到喧嚣的白昼。当夕阳的余晖再次将大理寺的窗棂染成暗红时,李元芳带着一身疲惫和风尘,也带着关键的线索,冲进了签押房。
“大人!有眉目了!”李元芳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他顾不上行礼,将一份誊抄的清单和一包用油纸小心包裹的香灰推到狄仁杰面前,“崔承嗣死前半月,其名下商队自西域高价购入一批稀罕香料,其中数味与书房残留的异香成分吻合!而负责采购这批香料、并最终送入崔府的,是西市‘万宝轩’的管事,一个叫胡三的商人!我们找到他时,这家伙已吓得魂飞魄散。”
狄仁杰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份香料清单,手指在几个陌生的西域名称上划过:“说下去!”
“据胡三交代,他虽经手香料,但真正向他推荐这几味特殊西域香料的,是一个女人!”李元芳眼中精光闪烁,“此女自称精通香道,对西域奇香颇有研究,胡三贪图她指点的商机,才冒险购入。更重要的是,胡三无意中提到,此女曾向他打听过长安附近何处能寻到最纯净的‘观音土’!而且,就在崔承嗣出事前三天,有人见到一辆遮盖严实的青篷马车,在暮色中驶出崔府后门,方向…似是城外!”
“观音土?”狄仁杰眼神一凝。那是烧制顶级瓷器必备的纯净高岭土,长安城内罕有,多产于京畿山野。“那女子形貌如何?可曾留下名姓?”
“胡三说那女子戴着帷帽,面容看得不甚真切,只觉身段极好,声音清冷悦耳。不过…”李元芳从怀中又掏出一物,是一小片被精心切割下来的、带着焦黑灼痕的丝绸碎片,“这是在崔府书房火盆灰烬深处找到的,颜色质地极为特殊,非寻常富家所有。属下拿着它暗访了长安各大绸缎庄,终于在东市‘云锦阁’查到线索!掌柜的对此布印象极深,因为染制此等‘暮山紫’的秘技,据说只有城西三十里外,独居在终南山支脉‘青泥洼’的瓷娘——白素瓷,方知其法!她烧制的瓷器,也常用此色丝绸包裹,作为标记!”
“白素瓷…”狄仁杰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腹摩挲着那片触感冰凉柔韧的“暮山紫”丝绸碎片,感受着其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烟火气。一个名字,一个地点,一条被刻意隐藏又被无意泄露的线索。城西三十里,青泥洼。他霍然起身,眼中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手锁定目标时的锐利锋芒:“元芳!点齐精干人手,备快马!即刻出城,目标——青泥洼,白素瓷的瓷窑!”
夜色如墨,沉沉地泼洒在终南山支脉起伏的褶皱里。青泥洼,名如其地,道路泥泞不堪,马蹄踏下便带起粘稠的黑泥。四周是黑黢黢的山林轮廓,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低吼,更添几分荒僻阴森。唯有远处山坳深处,一点微弱的光晕在浓重的黑暗中顽强地亮着,像一只窥伺人间的独眼。
“大人,前面有火光,应该就是那里了!”李元芳压低声音,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影影绰绰的树丛。狄仁杰勒住马,凝望着那点孤灯,空气中隐隐飘来一种混合的气息——泥土的腥气、柴火的焦烟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冰冷的瓷土粉尘的味道。
“下马,步行靠近。勿要打草惊蛇。”狄仁杰的声音压得极低,率先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名亲随。一行七八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踩着泥泞,向那光源潜行。
绕过一片嶙峋的怪石,一座依着陡峭山壁而建的简陋院落赫然出现在眼前。院墙是用粗糙的山石胡乱垒砌而成,院门歪斜地敞开着。院内,一座依山开凿出的巨大窑口如同巨兽张开的黑洞洞大口,窑口上方垒砌的烟囱正向外喷吐着稀薄的青烟。那唯一的光源,正是从窑口旁一间低矮土屋里透出的昏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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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那股混合的异味更加清晰了。泥土味、烟味、瓷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窑火高温强行压制住的、令人不安的甜腻异香。
狄仁杰打了个手势,李元芳会意,带着两名身手最矫健的卫士,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那间亮灯的土屋。狄仁杰则带着其余人,屏息靠近那如同巨兽蛰伏的窑口。
就在李元芳等人即将靠近土屋窗棂的瞬间——
“呜…呜…呜嗯!”
一声沉闷、短促、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绝望的呜咽,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陡然从窑口深处那幽暗的甬道内爆发出来!声音被厚重的窑壁和燃烧的火焰扭曲、压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凄厉,狠狠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狄仁杰脸色剧变,低喝一声:“救人!”同时身形如电,毫不犹豫地率先冲向那喷吐着热浪和青烟的窑口!
“砰!”几乎是同一时间,李元芳也一脚踹开了土屋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窑口内,景象如同地狱的熔炉。
巨大的空间被中央熊熊燃烧的窑火映照得一片通明,热浪翻滚,空气扭曲。窑膛深处,靠近火口的位置,一个骇人的场景正在上演:
一个身材壮硕、只穿着单薄中衣的男子,被用浸透了水的粗牛筋绳死死地捆缚在一张特制的、倾斜的泥胎工作台上!他的嘴巴被破布牢牢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闷哼,布满血丝的双眼因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暴凸出来,眼球上布满血丝,几乎要裂眶而出!他的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肌肉虬结贲张,却无法撼动那坚韧绳索分毫。
而站在工作台旁的,是一个女子。
狄仁杰的目光瞬间被她攫住。
即使是在这灼热扭曲、如同炼狱的景象中,她的存在也如同冰山上骤然绽放的绝域雪莲,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毁灭性的美丽。身姿高挑窈窕,穿着一身沾染了点点泥污的素白粗布衣裙,却丝毫无损其清冷出尘的气质。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散落在光洁的额角。她的肌肤在跳跃的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莹白,眉眼精致得如同最杰出的画工用最细腻的笔触精心描摹,鼻梁挺直秀气,唇色是淡淡的樱粉。然而,那双眼睛——那双映照着熊熊烈焰的眼眸,却空洞、冰冷、死寂,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万年寒潭,里面燃烧着的不是火焰,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恨意!
此刻,她正用一柄长柄的陶泥铲,从一个硕大的陶缸里舀起一大勺粘稠、湿滑、颜色灰白的瓷泥浆。她的动作稳定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不是在行凶,而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艺术创作。她无视脚下男子疯狂扭动挣扎带来的震动,手臂平稳地抬起,将那一大勺饱含着死亡气息的泥浆,对准男子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地、均匀地倾倒下去!
冰冷的泥浆触碰到滚烫的、被汗水浸透的皮肤,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腾起一小片微弱的白气。男子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惨嚎,却被口中的破布死死堵住,只剩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嗬嗬”声和剧烈到几乎折断脊椎的抽搐!
“住手!”狄仁杰的厉喝如同惊雷,在窑洞内炸响!李元芳和卫士们已如猛虎般扑入,刀光在火光下闪烁。
那女子——白素瓷倾倒泥浆的动作,因这声断喝而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火光跳跃着,在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两弯深幽的弧线。她的目光掠过如临大敌的卫士,掠过李元芳紧握的钢刀,最终,平静地落在了狄仁杰身上。
那目光,如同穿透了千年的寒冰,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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