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大殿顶缝斜劈下来,照在长公主脸上。她站在青铜鼎前,掌心那道旧疤泛着青灰。墙壁上的记忆画面还在闪动,谢明昭中毒、慕清沅跪地求赦……一幕接一幕,像没完没了的潮水。
慕清绾盯着那些影像,呼吸很轻。她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旁观视角。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更没有姐姐最后那一刻的选择。
她忽然抬手,指尖抹过眉心。那里有凤冠碎片留下的灼痕,还在发烫。她想起冷宫里姐姐握她的手,想起那年冬雪落进窗棂,想起姐姐说“活下去”时的眼神。
这些事不在墙上。
墙上的不是全部。
她看向长公主眉心那颗泪痣。位置太准了,像是刻上去的记号。而凤冠的力量是溯源,能破一切虚妄。
她动了。
一步上前,左手抓住长公主手腕,右手将凤冠碎片狠狠按上她眉心。
金光炸开。
不是光幕,不是幻影,是一股直接撞进脑海的力。两人同时晃身,眼前景象骤变——
烛火摇曳,冷宫石砖泛着湿光。慕清沅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杯酒。酒面映出她苍白的脸。长公主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轻轻推她的手腕。
“要怪,就怪你是执棋者。”长公主低声说,“这一世,换我来走。”
慕清沅抬头看她。眼神里没有恨,只有安静的悲悯。
“那你……别让妹妹知道。”她说完,仰头喝下毒酒。
身体软倒的瞬间,长公主蹲下抱住她。一滴泪落在慕清沅唇边,混着未干的酒渍。她抱着人,在寂静中坐了很久。最后起身时,把一支银簪放进慕清沅手中,又把自己的血抹在对方眉心,低声念了一句咒文。
画面到这里断了。
现实回归。
金光消散,碎片仍贴在长公主眉心。她踉跄后退,背撞上青铜鼎,发出一声闷响。手抖着摸向额头,嘴里喃喃:“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是被选中的……我才是……”
她睁大眼,瞳孔剧烈收缩。那股支撑她二十多年的信念,第一次裂开了缝。
慕清绾站在原地,胸口起伏。她终于明白了。姐姐不是死于阴谋,而是自愿赴死。为了保她活命,为了断掉执棋者的轮回。
可长公主不信。
她抓着发簪,指节发白:“我不可能是替身!守墓人说我有资格!我七岁就开始试蛊,十年炼体,二十年布局……凭什么她一句话就能终结一切?”
“因为你错了。”慕清绾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执棋者从来不是天命。是选择。姐姐选择了牺牲,你选择了复仇。而我——”
她顿了一下。
“我选择打破这个局。”
长公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狠色:“你以为你赢了?只要执棋者的血脉不断,阵法就不会灭。只要我还活着,就能再立新帝!你能杀我一次,还能杀我第二次?”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掠过她喉前。
谢明昭站到了慕清绾身侧。剑尖直指长公主咽喉,距离不到半寸。他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痕,但站姿挺直,目光如铁。
“你不是执棋者。”他说,“你只是一个被仇恨吃掉脑子的疯子。”
长公主冷笑:“你也配谈执棋者?你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我是皇帝。”谢明昭声音沉稳,“但我更是人。我不靠血脉活着,也不靠蛊术称王。我靠的是百姓认我,将士信我,妻子护我。”
他往前半步,剑尖微颤:“你说你要立新帝?那你告诉我,谁会跟你?谁会为你死?你有兵符吗?有民心吗?有愿意为你挡刀的人吗?”
长公主不说话。
她看着四周。那些曾听她号令的傀儡,此刻僵在原地,眼窝漆黑,毫无动静。蛊虫也不再躁动。仿佛刚才的记忆冲击,连它们也被震慑。
“你什么都没有。”谢明昭收剑半寸,“除了一个执迷不悟的梦。”
大殿陷入短暂寂静。
慕清绾低头看手中的凤冠碎片。它不再发烫,反而变得温润。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她知道,刚才那一幕记忆是真的。凤冠不会骗她,文明火种只会指向根源。
她抬头望向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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