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恭敬地替他换了一杯热的新茶放在手边,然后单膝跪下,回禀道:“主子,岛上传来异动,被赶出来的那几个人想要往别处逃去。”
茶盖轻扣茶沿,清幽的武夷茶香弥漫在阁中,热气弥漫,模糊了老者的面容,苍老的鬓发在烟雾里隐没,声音平淡,“送到老地方烧了吧,动静轻些,别惊扰了岛上的百姓。”
下属面不改色,似是此事早已稀疏平常,得到老者的首肯后他利落起身,将怀中的密信放到了他手中,“主子,京都有消息传来,殿下越过了我们的人,暗中与一些朝臣有了往来,还插手了此次京察的事,不知是否要”
老者搁下了茶盏,浑浊的眸光望向了高阁外的清冷的星夜,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随手抚平了膝上衣裳的褶皱,淡声道:“随他去,你们抬抬手帮衬一把,他知道我在看着他,有些怨气也在所难免。他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拿,不必事事都要我来插手。”
提到了此事,老者神色稍定,问起了徐方谨和封竹西,下属便将关匡愚的事一一道出。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般,脾性不改,怕是又要伤心了。”
话语中似有惋惜,但很快被流云吹散,老者扶着轮车,转向了窗边,手中仿若搁了几缕风,轻飘飘地落不着实处,“他走了这么多路,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若他知晓,该怨我了。”
夜色漫过窗台渐渐流过,沉了一室的静谧。
“主子,还有一事,殿下来信,说是寻到了故地,想要祭奠亡母。”
听到这话,老者的眼眸倏而闪过了几分深邃的寒意和凉薄,宽厚有力的手掌扶在轮车的一侧,粗粝的指节摩挲过暗纹,许久才道:“就回信说替我也上柱香。”
下属恭顺地垂首应了一声,继而默默退在了一旁,身形隐入了书架的暗处,像是影子一般无声无息。
第80章
延平郡王府内,一室灯火通明,徐方谨和封竹西到的时候陆云袖已经伏案在梳理案情了。她埋头凝神,眉头紧皱,笔墨字迹飞快,一张翻页过了另外一张,字字锋芒毕露,可见她此时心绪不平。
郑墨言知晓此事重大,接替了管家的活计,提了一壶热茶来给他们醒神,徐方谨刚一走进就看到了他臂膀处的摆动有些不自然,于是伸手替他接过了茶壶来,“重文,怎么了?”
对上徐方谨关切的眼神,傻乐的郑墨言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肩膀,“没事,就是那日陪世子捡风筝的时候,不慎从树上滑了一跤,摔到肩骨了,过几日就好了。”
“慕怀,你们快去吧,陆大人等你们许久了。”
徐方谨点头,继而快步走向了里间,身旁的封竹西嘱咐了一句,“怎么受伤了也不同我说,等下我让人给你看看。”
两人绕过了紫檀木雕花博古屏风,入目便看到了黑漆彭牙四方桌上摆了好些纸页,唤过陆云袖之后,便坐在了黄花梨竹节圈椅上。
“师姐,现在如何了?”
陆云袖搁下笔来,指节酸软泛出青白,“慕怀,小郡王,你们知道京债吗?”
听到这话,徐方谨的心蓦然一惊,来之前的隐隐猜想落到了实处,还是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震,“关修明向掮客借了债,恐怕不止是钱吧。”
若是钱的事那还有回旋的余地,可现在东厂的人都惊动了,就不是一起简单的欠债案子了。
封竹西只是知道京都里有放债的,总归是利息高些,不知道背地里还有什么弯弯道道,于是他不解地问徐方谨各种门道。
徐方谨双手合十扣在案上,沉声道:“京债便是放债给需要用钱的人,获利很高,常以九扣三分为常,利滚利,经常让人倾家荡产。初入京的官员若手头紧,便会走门路去借京债,到了地方上任后便加紧剥削当地百姓来还钱。京都居大不易,日常花销也举债,前些年还有还不起债的官员上吊自尽。”
“此外,京都里的有权势的掮客还会替有银子没门路的人办事,寻些见高官的路子,使银子转圜。”
徐方谨想到纸页写的字,指尖轻顿,“关修明或许是被人盯上了,让他还不起赌债,一步步深陷其中。”
陆云袖捏了捏发痛的眉心,“没错,老师这次牵扯进的案子就是因修明而起,他在欠了许多债,赌坊替他找了掮客来,牢中替换死囚,使钱买官升迁。东厂的人先是得到了讯报,在刑部监牢里发现了有死囚找替死鬼受刑的,顺藤摸瓜找到了掮客,都不用酷刑,就全部招了,其中许多案子涉及到关修明的,棘手的是一些文书上有老师的私印。”
徐方谨眉头紧锁,沉思后问出了关键,“老师若没有徇私枉法,哪怕有私印,也不一定能定他的罪,当务之急是尽快理清楚这里头案件的头绪,找出痕迹来。”
封竹西无意识地用拳头锤了锤桌案,语气着急,“关修明到底欠了多少钱?”
“我粗略估计大概是有十多万两。”陆云袖从身旁抽出一张纸来。
“什么!?哪有那么多钱给他欠,疯了不成?”封竹西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猛地放大,“这放京债的简直是暴利。”
哪怕身为郡王,封竹西也从小被教节慎物用,花钱从来都有规矩,哪有像这样张口就是几万两的。
徐方谨敛眉,“现在棘手的是东厂的人,他们咬紧了关修明就不会轻易放开。自从科举舞弊案后,东厂不振,现在有这样一个立功的机会,他们怕是不肯松嘴了。”
东厂独立于三法司之外,不受律法管辖,只听命于圣上,由他们移交法司的案件,有时碍于东厂威势,法司不改一字或尽量依照东厂移文的判语来判。
一直在冥思的陆云袖紧紧抿唇,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此案最麻烦之处就是落在了东厂的手里,而跟东厂没有道理可以讲。
“不管如何,先做好眼前能做的事,我眼下不是刑部的人,但在刑部还有些人脉,大理寺也有相熟的人。老师在朝多年,颇有威望,料东厂也不会对他动私刑。”
陆云袖转过头去,叮嘱道:“慕怀,眼下京察,你不能插手此事,只能让小郡王出面了,若有头绪,你们再一同梳理。”
头一次接到这种大任的封竹西坐直身子来,面容严肃,接过了陆云袖已经整好的东西,“好,我定竭尽全力。”
徐方谨却想得更多,抬眼问道:“师姐,此事或许还同京察有关,老师为官多年,可是背后有人在放冷箭,暗中构陷。”
陆云袖静默了片刻,“老师刚硬耿直,又是刑官出身,自然会树敌颇多,但眼下要紧的是尽快查清这些事,证据在手才不至于空口无凭。”
徐方谨分明看到了陆云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他心下微顿,但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拿起了案桌上的卷纸来一起翻开。
烛火飘摇,几人将手上的各种文书和案卷慢慢理了出来,炉火青烟冉冉,模糊掉了此处的光影。
***
几日后。
关府的门宅显得冷清,那日东厂的人上门后,零七八碎地打砸东西,一言不合就将关匡愚抓走了,此后人心惶惶。
着急等了许久消息的关老夫人几夜都未合眼,枯坐在圈椅上等,身旁的案几上的饭菜凉了都不曾动过一口,这几日来日日如此。
年迈的家仆看不过去,劝道:“老夫人,昨日陆大人和徐大人过来已经同您说了老爷的事,一些案件已经捋清楚了,与老爷无关,他是被牵连的,就算有印信,老爷没做过的事也不能认。有陆大人他们在,一定会救老爷出来的。”
关老夫人紧紧捏着烛台柄,熬灭的蜡泪凝在其中,她眼睛花,昨夜在屋内熬等了许久,听到陆云袖的话后心中的恐慌还是压不下来,手捶着发颤的膝盖,“早知道…早知道生出来是这样一个祸患,我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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