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吹完衣服就走吧。”
“嗯。”
虞谷秋往上一推风档,嗡嗡声加倍。
衬着这个背景,她若无其事地开口:“那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吧?”
“……当然。”
“你不会故意避着我吧?”
“不会。”
虞谷秋转过脸看着汤骏年,心里想,原来他撒谎的时候会像个小孩一样将手背到身后。
*
当晚回去的时候,汤骏年做了个梦。
他梦见一个房间,不伦不类,房间有床,像是酒店,床边的桌子却是课桌。有水滴落下来,他抬头一看,没有屋顶,头顶是浑浊的天空,茫茫大雨。
正在这时,有人撑着一把晴天娃娃的伞从背后靠近,挡住了这茫茫大雨。
那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想什么?”
他回答她:“刚才想让雨快点停,现在却又希望这场雨下久一点。”
“为什么改变念头了?”她问,“是因为我来了吗?”
梦里的他好诚实,点点头。
“放心吧。”她从背后牵起他的手,两截冰凉的手指贴到一起,“就算雨停了我也哪儿都不去。”
他低头看裤脚,积起的雨水已经没过了,她没看见吗?
“可是这场雨根本不会停。”
她却纹丝不动,笑着说:“那当雨水没过我们,我们就变成两条鱼,变成水母,变成浮游生物也好,只要我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汤骏年一个晃神,睁开眼,世界漆黑,仿佛现在才是在梦里。
真想再入睡,继续做一个梦,梦里是彩色的,他很多年没再见过的彩色,真好。不过又害怕做梦,从十年前开始就没梦到过晴天。
但这一次雨竟然从梦里落到现实,落到他脸上,手指一摸……
怎么会是眼泪,怎么能是眼泪。
坏掉的眼睛为何还能掉眼泪?
假装自己正望着天花板,能看见天花板陈旧的纹理,他躺在床上久久未动。此时再细想梦里的内容,却是一点想不起来。只有一颗心仍在狂跳,像跑了很远的路停下,心也还在惯性地快速跳动。但这个比喻并不十分确切,他现在仍能奔跑,但是只在跑步机上,就算跑再久再久,也就是被禁锢在原地,没有往前,他已经被钉死了,心却不甘心地越过他往前跑。
没有关系,他对自己说。他弄丢了自己的心,可他知道去向。空着的胸口可以随便塞点什么搪塞自己,只要拥有他心的人不要再靠近他,不要听见他不会跳动的心脏。
枕边的手机响了,汤骏年听着语音报出那个名字,若无其事地下了床。
接下来的一阵子,他尽量拖延回复时间,并且每次回复她的内容都刻意显出敷衍。对于她来问自己有没有空的回复更是一律拿工作当挡箭牌。
他们像是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个时候。
他用的是很笨的办法,冷处理,这同样是个很伤人的办法。但他知道这招奏效了,她主动发来消息的频率逐次减少,谁会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更别说是他这样的人,用冷脸来贴都是一种浪费。
但汤骏年发现自己有点犯贱——那就是在手机没动静之后,他却频频去注意手机,尤其在今天这个日子。
今天是他的生日。
前一晚店长有问他要不要换个班,他说不用,每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不过生日,因为觉得没必要。他是在失明后才明白太阳的重要。明白为什么要区别白日和夜晚。太阳是世界的锚点,看不见,却偶尔能感觉到它照在皮肤上的温度,那种感觉像活在古代的夸父,追逐着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九个太阳。
他觉得自己活在一个停滞的世界里,所认识的人都活在了十八九岁,包括自己。他们永远不会长大,再回想起时仍是那副面容。世界也是,停在十代尾声的位置。生日此时像丧钟,用来提醒自己:其他人和世界其实都早已往前走出很远了。
这一年也应该如此,睁眼天黑,照常上班,下班,闭眼睡觉,睁眼天黑,生日就过去了。
可大概是今天起床时,他从床头摸到了拆出来的那只按摩仪,心里忽然就有了别扭的期待。好在这点期待并不庞大,像夏天被蚊咬后的小鼓包,他能克制住不去挠它。
到晚上八点的时候,频频翻看的手机终于有了一条来自她的消息,很简略的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足够了。飘忽的期待终于落了地,化成一张柔软的蹦床,他感觉自己快乐地跳了一下。
他忍下这份快乐,工作这时候成为了最顺其自然的束缚,一位客人点了九十分钟,他放下手机,走向房间。
九十分钟后,他礼貌地回复谢谢。
一个晚上能有几个九十分钟?她的心意该在这几分之一中冷却。
最后一个关掉按摩会馆的灯,锁好大门,汤骏年拿起盲杖踏上回家的路。
已经是深夜了,可他走在楼道里时仍能听到巨大的电视的动静,以前没有,可能是楼下的房子卖出去后有人搬进来了。他其实不确定这声音是不是有很大,也许只是自己的耳朵敏感,别人并不觉得。
默默路过这一层,继续往上走,耳朵却走神地听着那户人家在看什么,但听不出来,插曲却是很耳熟,出现在许多经典影视中的名曲,德彪西的《月光》。
七拐八弯的,他又想起她来。想起那一晚她抱着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天很黑,但月亮很亮。”
他早已不关心月亮,月亮比太阳还要难以捉摸,它连温度都没有,无法被他的皮肤感知。
但今晚他真想看看月亮。
汤骏年在楼道里站了片刻,又静默地往上走,《月光》离得越来越远,走到家门口时仅剩隐约的余音,他却顾不上再听,心头一慌——
他的盲杖刚才打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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