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本以为时间会磨平他的恨意,直到命运再次把李一禾送到他的面前。
当年伤害过他的人明明有那么多,偏偏只有她,偏偏陈钧还记得她。
彼时的陈钧刚刚收到心仪大学的硕士offer,名下的初创公司完成了几轮融资和项目推进,发展肉眼可见的蒸蒸日上。他忙着工作、应酬,已经脚不沾地,但还是鬼使神差地,专门空出一天去跟踪了李一禾。
她看起来很幸福,有了实习工作和男友,开开心心地上班、吃饭,下班以后和男友手牵着手一起坐地铁回家。
优秀到近乎完美的人生没有给陈钧带来幸福,除了某些众星捧月或成功的时刻能够短暂的亢奋,以及觥筹交错后的麻痹以外,他感受不到快乐。或者说,他完全失去了这个能力。
连他都没办法幸福,一无所有的李一禾凭什么那么幸福?
陈钧被恨冲昏了头脑,那场跟踪的最后,以他坐在咖啡厅里、李一禾男友对面的空位上作为终结。
忘记说了什么,也忘记用什么拆散他们的了,反正那只是个俗人而已,他对李一禾庸俗肤浅的感情也不堪一击,根本不用费力、稍微破坏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两年,陈钧总是借出差之名回国,于是第二个,第三个,李一禾每一任男友都因为他的破坏最后无疾而终。
看到他们分手,他会短暂地感到痛快,心情也会变好一些,这让他更加确定了,他对李一禾的报复是正确的。
直到最后一次,那个男的跟李一禾提了分手以后,他看到她坐在餐厅的角落里哭。
前两任她都没有哭,虽然难过但没两天就好了,这次却哭得这么伤心。陈钧意识到,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男生。
那道声音第三次响起:“这样的话,更能说明你的报复很成功啊,那你看到她痛苦,你的心情还和前几次一样,很痛快、很高兴吗?”
陈钧的潜意识沉寂了很久,如同一潭死水。
然后他说,没有。
他坐在车里,隔着餐厅的玻璃幕墙,远远地看着她哭,非但没有高兴,一颗心还像被结结实实地揪起来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
但他没有动,只是安静地、沉默地做一个看客,看着李一禾吃完饭从餐厅走出来,孤零零地淋雪,妆也花了衣服也湿了,狼狈又窘迫。
他对自己说,他要看着她冻死,好好欣赏一下她倒霉痛苦的样子。可是很快这个想法就变得溃不成军,因为他意识到在那样的室外低温下,李一禾很可能真的会被冻死。
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陈钧戴上口罩和帽子,假装出租车,过去接上了李一禾。他想,他以后还要慢慢折磨她呢。可还没等他想好新的报复计划,他忽然又听到她的哭声。
甚至因为怕招惹他这个司机生气,她连哭声都那么压抑、小心翼翼的。
陈钧心里忽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因为李一禾活得这么卑微的姿态。他加大音乐声,让她能好好地哭一场,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她哭得抽抽噎噎的难看样子。
真的很丑,他每看一次都会在心里这么想一遍。
再后来,雪人,许愿,她连做梦都只敢要二十万。
………
这次从催眠治疗中苏醒,医生很惊喜地告诉陈钧,他找到了治疗卡在瓶颈的症结所在。
“在你的描述中,曾多次提到对这个女孩的恨,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刚开始治疗的时候医生就发现了,陈钧明明远离了过去的痛苦,人生已经在世俗意义里变得好的不能再好,又接受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心理治疗,可他的抑郁症不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一天天加重的根本原因就是——他潜意识里抗拒康复,通俗来说就是他压根没想好,对好好活着没有期盼,好就好,坏就坏,无所谓。
他甚至有比较轻微的自毁倾向,虽然不至于自杀,但确实存在。自毁倾向的核心在于“矛盾”,自毁者伤害自己,但又渴望被阻止。
当陈钧精神世界那一段缺失被补上,医生的困惑也迎刃而解——之所以有自毁倾向,其实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还有一些隐秘的执念。
陈钧曾试图轻生,那时候是那个女孩冲过来拉住了他,他一直在等,希望有朝一日,当他再次坠落之时,女孩能像当初那样从天而降冲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腕,使他不再漂泊无依,不再荒芜腐败,他在心底一直有着这样近乎疯狂的期盼。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隔阂都可以一笔勾销了,他就得以重新回到那个能够让他幸福安宁的状态——待在那个女孩的身边。这个执念迫使他日夜煎熬,始终等不到那个合适的时机。但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靠近她,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他只能用恨来解渴,以报复之名,行妒忌之实。
不过这些话医生暂时不打算对患者说明,对方陷入自我意识太久,猛然接受一个和自己的认知完全背道而驰的结论,恐怕对治疗没有益处,只能循序渐进。
所以他只是提出建议,“暂时放下仇恨,将对方约出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或许她当年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这些年她也曾后悔、愧疚呢?”
如果能跳过自毁的过程,温和地走向患者理想的心理状态,这或许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契机,对他后续的、更深层次心理创伤的治疗大有裨益。
但他没想到的是,陈钧拒绝了他的建议,甚至开始抗拒去那间医院。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再回国,只是委托了人去调查李一禾的家里,这才知道她父母离婚,母亲罹患重病,她又失去了工作。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欠她一份生日礼物。五十万,买下当年那只救他一命的纸蜻蜓,也满足她初雪时许下的愿,很划算。
那之后,陈钧的病情迅速恶化。
一旦离开了大量的精神病药物,他的身体就会像破了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令人窒息的疼痛。胃痛,头痛,仿佛连骨头缝都在疼,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没病,只是他的心蜷缩成了一团烂泥。
他只能不停地吃药,依靠不分昼夜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二十四岁那年的初春,他独自开车疾驰在山路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说她是桑白。
叙旧两句,桑白语气变得古怪,问他还记不记得李一禾。陈钧沉默两秒后说记得,又问李一禾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了那五十万,她应该会好过很多吧,他想。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死讯。
陈钧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什么都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他没能听到桑白后面的话——她打电话来,是因为帮李一禾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封她小时候写的、但最终因为陈钧转学而没能送出去的道歉信。
对李一禾的恨,在这一刹那到达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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