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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可算是见到正主儿了（第1页）

哪吒脸上那层万年寒冰般的神情，在目光触及这座院落的瞬间，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只是他身上那股在军营和湖面上萦绕不去的、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悄然收敛了许多。

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青铜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人，容颜并非绝色倾城，却自有一股端庄温婉、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娴雅气度，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眼神清澈而平和，唇边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她的头发梳成一个极为繁复、却又一丝不苟的古典发髻，并非当下仙女流行的飞仙髻、垂鬟髻等，而是更接近于商周时期贵族女子的高髻样式，以数根造型古朴的玉簪、金笄固定，发髻正中还插着一支尾羽形状的碧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微微颤晃。

她身上穿着一袭曲裾深衣。衣料是质地极佳，用金线、朱砂线和青金石线绣满了精美而古奥的纹饰，深衣的束腰很宽，用一条缀满细碎墨玉片的革带系住，勾勒出她依然窈窕的身形。这身装扮，庄重、典雅、带着浓厚的上古遗风，与这座院落、与那“靖安”匾额，乃至与门外那两株老梅，都和谐地融为一体，仿佛她本就是从那商周壁画中走出的贵女，时光在她身上停滞了。

她，便是李靖的发妻，哪吒的生母，出身殷商王族的——殷夫人。

殷夫人推开院门，目光自然而然地首先落在哪吒身上，她嘴角的笑意真切起来，声音不高，却清越柔和，带着一种能抚平躁动的奇异力量：

“吒儿回来了。”

简单的五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这片赤枫庭院本就宁静的气息，又添了几分家常的暖意。

哪吒身上最后那点冷硬似乎也在这声音里融化了些许。他收起了那副面无表情的脸，虽然笑容依旧很淡，几乎只是唇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确实有了一丝极微弱的光亮。他应道，声音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漠然，多了些属于少年的清朗：

“回来了，阿姆。”

殷夫人这才将目光转向滩涂上挣扎着、终于勉强坐起来、却依旧狼狈不堪的巽二郎。当看到巽二郎那张肿得像猪头、满是鱼鳞污渍和水痕的脸，以及他身上凌乱的仙官袍服时，殷夫人脸上温柔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头微微蹙起，板起了脸，带着几分嗔怪看向哪吒：

“你这孩子！又胡闹了！”她的声音里责备之意并不重，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宠溺，“快把人放下来，成何体统啊这是！”

哪吒撇了撇嘴，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被抓住捣蛋”的悻悻然，嘟囔道：“这是那老……父王的故人，回来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他差点脱口而出“老贼”，幸好及时刹住，改成了“父王”，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没什么敬意。

说罢，他也没见如何动作，那原本已经松开巽二郎脚踝、但仍缠绕在他身上的混天绫，如同有灵性般，“嗖”地一声从巽二郎身上滑脱，化作一道红光飞回哪吒腕间，重新变作一个不起眼的红绫圈。

束缚一除，巽二郎顿时觉得周身一轻，被禁锢的仙元开始缓慢复苏。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行礼，奈何手脚酸麻，脸上又痛又胀，动作笨拙不堪。

哪吒却不再理会他，仿佛完成了某项无聊的任务。他轻轻吹了一声短促而略显轻佻的口哨，脚下风火轮红芒一闪，人已化作一道流光，径直绕过殷夫人，穿过院门，朝着小楼后方飞去——那里是后院的方向，隐约可见有更高的树木和假山亭台的轮廓。

殷夫人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巽二郎身上，脸上恢复了得体的温婉笑容，只是眼中带着明显的歉意，微微福身一礼：

“小儿顽劣，行事孟浪，让尊驾受惊了。妾身代他向尊驾赔个不是，还请勿要见怪。”她的礼节周到，语气诚恳，让人如沐春风。

巽二郎此刻总算勉强站了起来，虽然腿还有点发软，脸肿得厉害，说话也含糊不清，但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听到殷夫人道歉，他哪里敢受，连忙侧身避开，胡乱地拱手回礼，因为脸肿，声音瓮声瓮气：“夫人…言重了，是…是小神…唐突…呃…那个…”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副尊容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尴尬不已。

殷夫人见他窘迫，也不多问，只是温和地道：“尊驾先请入院稍坐，饮杯清茶，净面稍歇可好？”说着，她侧身让开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巽二郎此刻确实需要整理仪容，尤其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粘腻的鱼鳞湖水，让他十分难受。他连忙道谢，有些踉跄地跟着殷夫人走进了这座“靖安”小院。

一入院中，那股清凉宁静、枫香拂面的感觉更甚。脚下是平整的白石板铺就的小径，缝隙里生着茸茸的青苔。小径两旁是修剪得宜的矮矮冬青墙，墙后便是那一片片赤红如焰的枫林。阳光透过枫叶洒下，光影迷离。远处小楼廊下，似乎有穿着素色衣裙的侍女身影一闪而过，动作轻悄，几乎不闻声息。

殷夫人引着巽二郎来到小楼前一侧的厢房。这里似乎是一间专门待客的静室，陈设依旧古朴，但桌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室内的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类似檀香又带着一丝药草清气的香料，令人心神安宁。

“尊驾请稍坐。”殷夫人示意巽二郎在一张铺着素锦垫子的紫檀木圈椅上坐下，随即对侍立门外的一名青衣侍女吩咐道：“缨络，取‘涤尘玉露’来，为贵客净面。再奉一盏‘枫露’。”

名唤“缨络”的侍女容貌清秀，举止沉稳，应声而去，很快便端着一个盛着温水的白玉盆和柔软的丝巾进来，动作轻柔地帮巽二郎擦拭脸上、手上的污渍。那水温恰到好处，水中似乎加了什么灵药，擦拭过后，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明显减轻，肿胀似乎也消下去一丝。巽二郎心中稍定，暗道这元帅府果然非同一般，连侍女用的净面之物都如此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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