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了风声最盛的西市夜学,只带了两名随从,微服简行,想亲手将这股歪风掐灭在萌芽。
可当他踏入那间由货仓改建的讲堂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脚步一滞。
昏黄的油灯下,黑压压坐满了人。
前排,一个双目失明的白发老叟正侧耳倾听,怀里的幼孙攥着他的衣角,眼神清亮。
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竟也坐在一张小凳上,小手笨拙地握着一截炭笔,在一块瓦片上认真摹写着《千字文》。
讲台上,那位被称为“先生”的讲师面色蜡黄,不住地咳嗽,显然是带病之身,却依旧强撑着,逐字逐句地解析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程知微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拿出官员的威仪,以“无官准讲籍,私自授课,扰乱教化”为由,下令取缔。
然而,他还未开口,堂下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孩童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竟不约而同地停下笔,齐声背诵起来:“学不分贵贱,德不论高低!学不分贵贱,德不论高低!”
稚嫩的童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击着程知微的耳膜,也冲击着他数十年来引以为傲的礼法堤坝。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体弱多病的幼子,那双同样渴望读书识字的眼睛。
他若一声令下,熄灭的将是这满屋子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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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一言未发地转身。
在经过讲台时,他脚步微顿,趁人不备,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本他私藏的、被视为“异端”的《民议辑录》,悄悄放在了讲台一角,被书卷遮掩。
他低声对自己说,也像是对这满屋的求知者说:“此非违礼,乃续礼。”
与此同时,政事堂内,气氛凝重如铁。
宰相沈砚之端坐高位,面沉似水。
数位世家出身的官员正慷慨陈词,痛斥“民间私讲”之弊。
“宰相大人,此风断不可长!井栏之侧立碑,贩夫走卒议政,简直是以下犯上,礼崩乐坏之兆!”
“附议!长此以往,民心浮动,国本将摇!”
沈砚之静静听着,修长的指尖在光滑的玉笏上缓缓摩挲,并不言语。
待堂中声浪渐息,他才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地问了一句:“诸位大人饱读诗书,可知前朝‘乡约碑’,是于何时,由何人纳入律法典籍的?”
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乡约碑,那是前朝太祖为教化乡野、凝聚民心而设,其初稿正是源于民间自发的规约。
这无异于在说,如今的“讲约”,与当年的“乡约”,根出同源。
就在这时,内侍省的孙奉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呈上一份密报。
沈砚之展开一看,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密报上写着:十七坊中,已有五坊富户自愿捐出粮米,资助夜学;另有三坊的里正,主动出面协助维护讲约秩序,夜学周边的治安竟比往日更好。
他指尖在玉笏上轻轻叩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最终,他落笔批复:“暂察其效,勿激其变。”
退朝后,沈砚之独自回到书房。
他摒退左右,从一个上锁的紫檀木盒中,取出半页泛黄的信笺。
那是他幼时恩师的手书,上面只有八个字,笔力苍劲——“教化在心,不在章台”。
他轻抚着这八个字,良久未动。
程知微未曾出手干预的消息,很快通过“书驿”的渠道传到了林昭然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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