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他推了推玳瑁眼镜,“裴少卿的折子我看过了,他把讲舍惠及的寒门学子名单都附上了,连张御史的儿子都在里头。”
林昭然摸出怀里的梧桐叶,叶上焦痕是昨夜烧密档时溅的:“他这是把自己也绑上了火架。”她望着车外渐密的人流,卖炊饼的老妇正往孩童手里塞热饼,“可火架上多几个人,烧得才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日后的早朝比往日更闷。
林昭然跪在丹墀下,听裴怀礼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林修撰隐姓虽违律,然其私学收童生三千七百有六,其中寒庶占九成,盲哑残障者二十八人……”赵元度的茶盏重重磕在案上:“卿这是要朕法外开恩?”
“臣要的是廷议。”裴怀礼跪行两步,官服下摆擦过青石板,“若天下人都说她该斩,臣无话;可若天下人说她该活——”他抬头直视皇帝,“那这法,是不是该改改?”
沈砚之的象牙笏板在掌心压出红印。
他望着阶下林昭然垂落的乌发,想起昨夜在藏书阁翻到的《贞观政要》,里面夹着张纸条,是林昭然的字迹:“相爷总说守礼,可礼的根在人心。人心活了,礼才不会死。”他向前一步,广袖扫过御案:“陛下,舆情如潮,若强压,恐生民变。”
赵元度盯着沈砚之,又看看阶下的林昭然,忽然笑了:“三司会审吧。”他指节叩了叩龙案,“让百官都来听听,这女扮男装的林修撰,到底有什么道理。”
审前一夜,林昭然换了身月白粗布衫,跟着程知微溜出城门。
京郊的夜露重,她裹紧斗篷,望着远处山坳里的灯火——那是心灯堂的方向。
三年前她在这里搭起第一间讲舍时,墙皮脱落的破庙里只有半块残碑,如今却传来朗朗书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程知微的脚步顿在庙门前。
月光下,十几个孩童正蹲在青石板上,用树枝临摹《论语》。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先生,您是来教我们写‘仁’字的吗?”
林昭然的喉咙发紧。
她摸出袖中那支刻着“问”字的毛笔,轻轻插在庙前的土堆里。
笔杆上的刻痕是她昨夜用小刀一点一点划的,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小丫头,”她蹲下来,替孩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等你会写‘问’字了,就来问我,好不好?”
归途中,程知微的灯笼在前面晃着暖黄的光。
他突然停住脚步:“阿昭,值得吗?”
林昭然望着远处渐次熄灭的灯火,想起今早孙奉塞给她的糖蒸酥酪——还是东市王婆的手艺,甜得发腻。
“我不是去认罪的,”她摸了摸发间的木簪,那是阿爹留下的最后遗物,“我是去问礼的。问这礼,可容得下一个想读书的小乞儿;问这礼,可容得下一个想教人的女子;问这礼……”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容得下活人的心跳。”
三司会审当日,林昭然穿着月白粗布衫走进大理寺。
殿外的槐叶被风卷进来,落在她脚边。
沈砚之端坐在主审位,玄色官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开口时,声音像冰棱:“林昭然,你可知罪?”
林昭然抬头,目光扫过两侧的文武百官。
张御史的儿子正站在御史队末,朝她微微点头;孙奉缩在内侍堆里,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和三年前那个午后一模一样。
她忽然笑了,声音清越如钟:“我知我女扮男装,欺瞒朝廷,罪在形迹。但若教民识字、启民心智也算罪……”她向前一步,衣摆扫过阶下的槐叶,“那我认。可若此罪能换一座不焚的书院、一个不盲的童子、一句不被删的‘问’——”她的目光锁住沈砚之,“我愿领罚,但不悔。”
殿内忽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不知谁低低诵了句:“民为贵,社稷次之。”林昭然抬头,看见殿角的旧墙皮正簌簌剥落,露出里面一行褪色的墨字——是她三年前在破庙墙根写的,被泥灰盖了三年的:“你进来,门就开了。”
风穿殿柱而过,将那行字吹得清晰如昨。
林昭然望着沈砚之微颤的眼角,又看了看阶下屏息的百官,忽然松开攥着衣袖的手。
指腹触到归尘令的刻痕,像触到千万双等待的眼睛。
她挺直脊背,月白衫子在穿堂风里扬起,像面素色的旗。
这旗,要替天下所有想推门的人,先撞一撞那扇铁幕。
喜欢破帷请大家收藏:()破帷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陈钧的秘密 凡人伐天录 雾失津渡 师尊师兄为我扯头花 综影视之角色觉醒 奥特:开局诺亚之光 限时沉沦 嚯!好家伙,居然穿越成了大海盗 穿越封建社会弹幕教我怎么革命 南瞻修仙那些年 娇软美人的服从测试 我,铁匠NPC,掌控第四天灾 温酒煮青蛙 桀桀桀,朕可太爱副本辣 我开的真不是万能商店 深山寻药,我竟吞下千年龙涎 金三角残阳 癌症晚期,为活命我向鬼疯狂借寿 大唐中兴 崩铁:列车上的替身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