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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神之灰烬（第1页）
锅炉房是营地的心脏，也是地狱的入口。
弗朗索瓦穿着油腻的工装，提着影子给他的工具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汇入了进出锅炉房的囚犯人流。这里是整个营区最嘈杂、最闷热的地方。巨大的鼓风机像垂死者的喘息，蒸汽管道发出刺耳的嘶鸣，空气中永远悬浮着煤灰与汗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没人看他一眼。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一张相似的、被劳役磨去了表情的脸。他过去的身份，像卡在机器里的石子，早已被碾得粉碎。
他的目标是烟囱。
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大烟囱，像一根石制的中指，傲慢地指向天空。它不仅是营区的地标，更是里希特邪恶循环的终点。影子说得对，要打倒一个系统，你必须先理解它的废料是如何排泄的。
锅炉房的工头，一个龇牙咧嘴的德国刑事犯，粗暴地检查了一下影子伪造的“工作许可”，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去清理烟道下的排灰口。
“快点干，你这肮脏的法国猪！别让灰烬堵住了‘将军’的路！”工头咒骂着，这大概是他们给烟囱起的外号。
排灰口位于烟囱的基座，一个幽深、灼热的洞口。即使隔着几米远，热浪依然炙烤着他的皮肤。他戴上从工具箱里找出的简陋口罩，眯着眼，走进了那条低矮的通道。
通道里，灰尘像有生命的浓雾，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脚下是厚厚一层温热的、细腻的灰烬，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走在某种怪物的骨灰上。他用一把铁锹，机械地将灰烬铲进旁边的推车里。这是他的伪装。
他一边干活，一边用他那双受过科学训练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他注意到烟道壁上，灰烬的颜色和质地有细微的差别。靠近内侧的，颜色更深，呈暗紫色，仿佛蕴含着某种金属元素；而靠近外侧的，则是普通的灰白色。
这就是“神”的排泄物。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需要在卫兵换班的间隙，取到最核心的样本——那些烟幕过后，最后沉积在通道最深处的灰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他准备潜入更深时，通道入口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德语的呵斥。
“快点！长官要的样本！别磨蹭！”
弗朗索瓦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立刻将身体缩进一个凹陷的壁龛里，用灰烬将自己半掩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
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党卫军技术员，在一名武装士兵的护送下，走了进来。他们戴着防毒面具和厚手套，小心翼翼地用玻璃瓶和银色刮勺，在烟道壁上刮取着样本，动作精准而熟练。
弗朗索瓦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他认得其中一个人的侧脸，那是里希特实验室的助手。
里希特果然也在这里布下了眼线。他也在收集自己“神”的粪便。
技术员们采集完毕，迅速离开了。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弗朗索瓦才敢从这个临时坟墓里爬出来。他知道，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冲到通道的最深处，那里的灰烬还带着灼人的温度。他没有时间犹豫，从工具箱底层拿出一个空的军用罐头盒，飞快地装满了一盒最深层的、泛着诡异暗紫色的灰烬。
就在他准备盖上盖子离开时，他的目光被墙角一处微弱的反光吸引了。
那是排灰口一个被封死的、极不起眼的清理阀门。通常，那里的金属会因为高温而氧化发黑，但在阀门接缝的一处，好像有东西卡住了，闪过一点幽蓝的光。
是水晶！
一颗极小的、只有米粒大小的蓝色水晶，像一颗被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嵌在阀门缝里。它没有被高温摧毁，反而似乎变得更加纯粹，在昏暗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弗朗索瓦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
焚烧“水晶化”的尸体，产生的灰烬是无害的。但里希特在燃烧他提炼出的‘高能气体’后，这个系统本身会产生一些‘残渣’——某种高度浓缩的、无法被完全分解的“水晶孢子”结晶体！
系统……这个系统本身在滋生它们！
里希特的“神”，不仅是消耗者，还是制造者！他在用一个循环污染另一个循环！
他颤抖着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米粒大小的水晶夹起，放进了另一个贴着“机油”标签的小瓶里。这个发现，比一罐灰烬样本的价值要大上千百倍。
当弗朗索瓦像个幽灵一样回到5号工棚的地下室时，影子正在打磨一把巨大的扳手，火花四溅。他看到弗朗索瓦，只是抬起眼皮。
“回来的比我预想的要快。”
弗朗索瓦没有说话。他将工具箱放在工作台上，打开了那个装满灰烬的罐头盒。暗紫色的粉末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捧来自地狱的星辰。
然后，他拿出了那个小瓶。
影子的目光落在那颗小小的、闪烁着蓝色诡光的晶体上时，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扳手，缓缓站起身。那是一种被触动了最深处逆鳞的反应。
他没有问这是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颗水晶，仿佛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原来如此……”影子的声音低沉得像地壳深处的震动，“他不是在处理‘垃圾’……他是在‘播种’。”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刀，刺向弗朗索瓦：
“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需要一张图纸，”弗朗索瓦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不只是营区的。我要一张这个地狱诞生之初的、最原始的建筑设计图。特别是关于那座烟囱的，每一张。”
影子终于明白了弗朗索瓦的意图。他不是要毒死“神”，他是要……解剖“神”。
“好。”影子的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除了冰冷之外的东西——一种混杂着贪婪与狂热的火焰。“我会给你。但作为交换……”
他指了指那颗水晶。
“这东西，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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