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过去,那场关于成长的“骤雨”终于停歇。
小满的身体并无大碍,没有恼人的腹疼,只是精神头稍显蔫蔫的,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蜕变。
小满娘看着女儿褪去些许稚气、眉宇间悄然添上的一丝属于大姑娘的沉静,心中百感交集。
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她的阿满长大了,亭亭玉立,聪慧能干,是她的骄傲。可这高兴里,又掺杂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尤其是想到那个落荒而逃的俚人少年——郎岩。
下个月,小满就要及笄了。
在潭垌乡,及笄的姑娘家,就该开始相看人家,议定亲事了。
她该如何对小满开口?告诉她俚汉通婚的艰难?告诉她郎岩那未来峒主身份背后如山般的责任和阻碍?告诉她或许,该收收心了?
这愁绪如同屋外连日阴雨带来的湿气,沉沉地压在小满娘心头。她坐在堂屋门槛上,望着院子里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芭蕉叶,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陈伯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踱过来,坐在旁边的小竹凳上,手里习惯性地摩挲着那根光滑的旱烟杆。浑浊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是为阿满的事?”
小满娘苦笑了一下,没有否认:“陈伯,您说……这可怎么办?那孩子,是好的。可那身份,咱们高攀不起啊。下个月阿满就及笄了。”
陈伯沉默地抽了口不存在的烟,目光望向作坊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小满指挥新人的清脆声音。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儿孙自有儿孙福。俚人峒主的身份是重,可咱们小满,差在哪里了?论心性,论本事,潭垌乡找得出第二个?郎岩那孩子,不是没分寸的。他若真有心,自会去扛他那边的山。咱们这边……拦不住,也推不动。感情的事,终究是他们自己的缘法。愁坏了你,也于事无补。”他顿了顿,看着小满娘愁苦的脸,“眼下,虾酱成了,糖块慢慢有了名声,谷雨有了前程,家里日子眼见着好起来,这才是顶顶要紧的。阿满是个明白孩子,她心里有杆秤。”
这番话,像一阵清风,稍稍吹散了小满娘心头的阴霾。是啊,愁有何用?孩子们的路,终究要他们自己去走。她拍了拍膝盖,站起身:“说的是,是我想左了。”
这时,大姐惊蛰抱着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的女女走进堂屋。
快八个月大的女女,眉眼长开了些,皮肤白嫩,眼睛黑亮,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越发招人喜爱。惊蛰一眼就看出阿娘眉宇间残留的愁绪,心思玲珑的她立刻猜到了七八分。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把怀里咿咿呀呀、正试图去抓阿嬷鬓发的女女塞进小满娘怀里:“娘,您抱抱女女,这小家伙重了不少,我胳膊都酸了。”
软乎乎、香喷喷的小外孙女一入怀,那沉甸甸的满足感瞬间冲淡了小满娘心中的忧虑。
她低头亲了亲女女嫩滑的小脸蛋,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心头的郁结也仿佛被这纯真的笑声驱散了大半。
作坊里,弥漫着清新的水汽和淡淡的豆香。
小满正弯腰查看前几天用金珠豆泡发的豆芽。浅褐色的豆粒裂开了口,探出嫩白脆生的芽茎,根根笔直,水灵灵的,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清甜的气息。
“嗯,这批豆芽发得真好!”小满满意地点点头,对旁边跟着学习的林秀儿和另一个新来的名叫阿水的姑娘,这都是里正带来过的,吩咐道,“秀儿,阿水,挑那些长短均匀、芽头饱满的,仔细装两筐。一筐明日阿远哥送去四时楼,就说这是新下的金珠豆芽,让他们尝尝鲜。另一筐咱们自家留着,再分些给里正伯和李先生家送去。闻着这甜丝丝的味儿,我都馋凉拌豆芽了!”
“哎,知道了,小满姐!”秀儿和阿水脆生生地应着,手脚麻利地开始挑拣。作坊里也多了两个年轻人,也是里正前几日送来的,一个叫阿山的壮实小伙,主要负责重体力和送货,另一个叫阿叶的姑娘,和秀儿、阿水一起做清洗、晾晒等杂活。待遇都和秀儿一样,管一顿午饭,另给些铜钱或米粮。
作坊一下子热闹了不少,效率也提高了。
不过,最核心的“机密”——给豆芽浇灌晨露和其他的秘方,小满还是亲力亲为,或者只让最信任的陈伯帮忙。
至于酸笋的腌制,那是郎岩当初给的俚人秘方,小满更是牢牢刻在自己脑子里。
经过这几日观察,新来的阿山、阿叶都还算本分勤快,话不多,眼里有活。小满心里踏实了些。
“迟点得跟阿远哥去趟县城,”小满盘算着,“熬糖的甘蔗快用完了,砂糖也得补些货。还有虾酱要用的粗盐和香料,也得再进一批。”家业扩张,原料需求也水涨船高。
自那日在小满初潮的窘迫中落荒而逃后,郎岩就再没踏足潭垌乡。小满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偶尔想起他那张红透的脸和塞过来的益母草膏,脸颊还是会微微发烫。
然而,无声的关切并未断绝。
前两日,郎岩身边那位巴隆,突然登门。
他带来了两样东西:一份是包装考究的文房四宝和几卷新书,说是郎岩少爷恭贺谷雨“童子举”的贺礼;另一份,则是一个用新鲜芭蕉叶仔细包裹、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竹筒,指名是给小满的。
小满疑惑地打开芭蕉叶,又揭开竹筒盖子——里面竟是满满一筒色泽深红近褐、质地细腻、凝结成块的红糖!那浓郁的甜香中,还带着一丝独特的、类似焦糖的醇厚气息,正是俚人用古法熬制的上等红糖块!
巴隆没有多言,只说是郎岩少爷让送的,便告辞离去。
小满捧着那筒沉甸甸、甜香四溢的俚人红糖,站在院门口,心情复杂。
郎岩,他这是……在关心她“月事”后的身体?用他们俚人认为最滋补的红糖?还是,仅仅是一种礼节?她想起陈伯的话,想起大姐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头那丝隐秘的暖流,又悄然涌动起来。
她捻起一小块红糖,放入口中。温润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山野的质朴和阳光的味道,慢慢浸润到心底。
窗外,雨声渐歇,云层缝隙中透出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作坊门口那一筐筐水灵灵的金丝豆芽上,闪烁着充满生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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