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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太医（第1页）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每一息都如同刀割般漫长。
小满守在谷雨炕边，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苍白的小脸，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哑奴冲进风雪中已有一阵子，杳无音信。福安在隔壁屋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赵大去报官了，春杏去找萧翊了……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渺茫的“快”字上。
就在小满的心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庄外终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碾压积雪的声响！紧接着是春杏带着哭腔的喊声：“姑娘！姑娘！萧公子来了！大夫来了！”
小满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跳起来，几乎是扑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凛冽的风雪瞬间灌了进来，但小满的眼中只看到两个身影正疾步穿过庭院。前面那个，正是春杏，小脸冻得通红，头发和肩膀上全是雪。而后面那个……
只见萧翊一手紧紧拽着一个身穿深青色官服、头戴乌纱的老者，几乎是半拖半拽地疾走！那老者须发皆白，身形清瘦，此刻被萧翊拉得脚步踉跄，官袍下摆都沾满了泥雪，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
“哎哟！慢点！慢点！萧翊！你这混小子！你想颠散老夫这把老骨头吗？！老夫刚从宫里轮值下来，气儿还没喘匀，就被你二话不说塞进车里一路狂奔！这雪天路滑的，你想害死老夫不成？！慢点！慢点！”老者气喘吁吁，显然被萧翊的“雷厉风行”折腾得不轻。
萧翊却不管不顾，俊朗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慵懒戏谑，只有一片焦灼和不容置疑的急切：“秦太医！十万火急！人命关天！您老就当活动筋骨了！快！就在里面！”他声音急促，手上力道不减，硬是把老者往屋里拽。
“秦太医？”小满看着那身醒目的太医官服，听着萧翊的称呼，心中瞬间涌起巨大的希望和感激！太医！竟然是太医！萧翊竟然请来了太医！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情！她连忙侧身让开门口，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快……快请进！太医……救救……救救我弟弟……”
秦太医被萧翊拽进屋，总算能站稳喘口气。他瞪了萧翊一眼，没好气地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官帽和衣襟，嘴里还在嘟囔：“臭小子……回头再跟你算账……”但当他抬眼看到炕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左腿被木板固定住的谷雨，以及旁边泪流满面、形容憔悴、眼中充满绝望和哀求的小满时，抱怨的话戛然而止。
医者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所有不满。秦太医脸上的愠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凝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腿……”他立刻不再多言，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雪泥，几步就走到炕边，蹲下身去。
“小娘子莫急，让老夫看看。”秦太医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先是极其小心地检查了哑奴给谷雨做的固定，手指在夹板边缘轻轻按压感受，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赞许：“这固定……手法老道，位置极准，筋骨对位也正，应急处理做得相当不错！是哪位大夫处理的？”他一边问，一边迅速解开谷雨的上衣，仔细检查他的胸腹，又翻开眼皮查看瞳孔。
小满连忙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不是大夫……是……是我们庄子里一个叫哑奴的下人……他、他以前可能懂些……”
“哑奴？”秦太医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他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脉枕，凝神为谷雨诊脉。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萧翊站在一旁，看着小满失魂落魄、泪眼婆娑的样子，难得没有出言调侃。他走到小满身边，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别怕，秦太医是杏林圣手，专治跌打损伤和疑难杂症，更是我父亲过命的至交。有他在，谷雨定能逢凶化吉。”他的目光落在谷雨惨白的小脸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秦太医诊脉完毕，又仔细检查了谷雨的头部，确认是否有撞击。和其他擦伤处，最后目光再次落回那条断腿上。他沉吟片刻，对小满道：“小娘子，令弟这腿，确是胫骨骨折，万幸的是，断骨没有刺破皮肉，而且前期固定得非常好，极大避免了二次损伤和错位。只是……他失血不少，脏腑也有些震荡，又受了惊吓寒气，这才昏迷不醒，情况还是颇为凶险的。”
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秦太医。
“不过，”秦太医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权威的笃定，“既然老夫来了，就不会让他有事！当务之急，一是固本培元，稳住气血心神；二是确保断骨续接无误，日后不留残疾。老夫这就开方施针！”
秦太医不再多言，立刻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银针，手法迅捷如风，在谷雨头颈和胸腹几处大穴扎下。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在哑奴固定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处更精密的衬垫和绑缚，确保断骨在愈合过程中万无一失。最后，他提笔写下一张药方，字迹苍劲有力：“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三次，务必按时服用！另外，准备些温补的流食，等他醒了慢慢喂食。这条腿，三个月内绝对不可受力！需得精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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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颤抖着接过药方，连声道谢：“多谢太医！多谢太医救命之恩！民女……民女……”她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秦太医摆摆手，又去隔壁看了看昏迷的福安。他揭开哑奴包扎的布条，仔细检查了伤口，再次点头：“这外伤处理得也干净利落，止血消炎的药粉用得也恰当，伤口无溃烂之象。这小子命大，头骨没碎，应是震荡加上失血才昏迷的。老夫再开一副活血化瘀、醒神开窍的方子，按时服用，静养些时日，应当能醒过来。”
处理完一切，秦太医才真正松了口气，额头上也见了细汗。他收拾好药箱，对小满道：“小娘子，令弟和外头那小子，眼下算是暂时稳住了。但后续照料和恢复，半点马虎不得！尤其令弟的腿，关乎一生前程，切记老夫的嘱咐！”
“是！是！民女谨记！绝不敢忘！”小满深深福了一礼。
小满连忙示意春杏：“春杏，快！把咱们新做的几坛肉酱和糖块给秦太医装上！还有……”她转身就要去拿钱匣。
秦太医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温和的笑意：“罢了罢了，酱料和糖块老夫收下，回去尝尝鲜。至于诊金，”他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萧翊，“就让这小子欠着吧！回头让他老子请我喝酒！”
萧翊闻言，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秦太医拿起自己的官帽戴上，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依旧守在谷雨炕边的小满，又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目光同样落在小满身上的萧翊。
老头子捋了捋胡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故意板起脸对着萧翊大声道：“臭小子！还杵在这儿看什么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老夫为了你这事儿，饭都没顾上吃，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还不快送老夫回去？想饿死老夫吗？！”
这突如其来的调侃，让沉浸在悲痛和担忧中的小满先是一愣，随即看到萧翊那难得一见的窘迫表情，再想想秦太医那夸张的语气，紧绷的心弦莫名地一松，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了。
这一笑，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虽然短暂，却让压抑沉重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萧翊看着小满脸上残留的泪痕和那抹难得的、带着苦涩的笑意，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是是是，秦老您息怒，小子这就送您回府，好酒好菜管够！”萧翊连忙上前搀扶秦太医，陪着笑脸。
送走了秦太医和萧翊，农庄里再次安静下来。风雪似乎也小了些。小满回到谷雨身边，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担忧。
谷雨的命暂时保住了，腿也有了希望，福安也会醒来。但凶手是谁？哑奴去了哪里？他会不会有危险？还有郎岩……岭南……这一切，都如同窗外未停的风雪，依旧沉沉地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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